遊陸師兄說幫忙集火, 楊夕就做好了集火幫忙的準備。實在是,他那個“雖然我這麼凶,但其實這就是我的日常”的樣子太屌,一不小心就聽令行事了。
遊陸從上古神怪的口腔中衝進去了,楊夕就轉頭盯著上古神怪的屁股。
特彆認真。
葉清和袖中垂下白銀鎖鏈, 站在那一片洶湧而來的怪潮上方,覺得哪裡有點兒不對勁兒。
“我說,你們看著……”
景中秀點心不在焉應了一句:“嗯,戰力弱一些。”
“不是。”葉清和眉頭微蹙, “不隻是。”
他對海怪並不熟悉,在離幻天的時候正麵戰場上得少, 待到入了昆侖,境界倒退,正麵戰場又不帶他玩兒了。但他就是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一種說不上來的詭異感,纏繞在心頭。
景中秀的暴喝聲忽然在耳邊炸響。
“我靠!楊夕, 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種想要爆|菊它的眼神, 盯著海怪的屁股?”
“遊師兄不是要從這兒出來嗎?”楊夕納悶兒。
“我次奧!你還能更猥瑣嗎?”
葉清和看一眼這邊情況, 也有點不忍直視:“遊陸剛是切斷海怪的氣管出來的。”
楊夕一愣, 繼而露出迷惘的神色。
是了, 剛才明明眼看著,遊陸從海怪的咽下浴血而出, 一頭一臉的血水也掩不住他如劍的鋒芒。
但是……
腦海中好像就是有那麼一個人, 粗鄙的穿透了海怪的消化道, 用並不瀟灑的方式擊殺了海怪。
傻乎乎地,也像個英雄。
是誰來的?
楊夕想不起他的臉了……
爭執間,上古神怪的下顎綻放出一朵巨大的血花,遊陸橫持鐵尺,團身低首,像一個爆射的彈丸一樣從海怪的下顎穿透出來,落在地上。
“集火!”
眾人各施手段,集火而上。
海怪的屍身轟然倒下,蕩起漫天煙塵。
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之後,四人麵麵立於洶湧的怪潮上方。
葉清和如此這般的,把目前了解的情勢給遊陸說了一遍。
遊陸垂著眼睛,想了想:“修型秘境,有潛在的敵人?”
楊夕注意到,謹慎的狸貓族長並沒有像之前在自己的心魔中一樣,詳細交代推測的過程。隻是隱晦的暗示有身份不明,可能是蛇精病的人隱在暗處。
楊夕分不清,葉清和不信任的是眼前的“遊陸”,還是遊陸這個空曠漏風容易藏人的心魔。
“遊次席的心魔,並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你麵對心魔的態度,也是個以力證道的架勢,並不難堪。剛才為何要斷連偶術?”葉清和忽然問道。
劍修者,以力證道。遊陸對著一片海怪想都不想,衝上去就是沒完沒了的殺。逼得楊夕他們幾個跟遊陸說兩句話,都得夾在他和海怪中間跟著殺。成千上萬的洶洶怪潮,遊陸就好像看不見它們的源源不絕一般。
甚至他一定程度上,在與心魔的博弈之中占據了主動。
做過噩夢的人都知道,敵人的強大與否,總是取決於造夢者的潛意識。你信你能贏,你就能,你稍微膽怯一絲,你所最恐懼的一切都將必然發生。
而正如景中秀說的,遊陸心魔中的這些海怪,甚至比真實世界中的海怪戰力弱了許多。
他並不懼怕這些家夥。
甚至在這位昆侖次席的心中,海怪相當的弱小。
葉清和說,人們總是不願意彆人看到自己的心魔,正如人們並不希望旁人窺視自己的內心。
這份不願意之中,八成來自於心魔之中有什麼難堪的秘密,或者麵對心魔的自己,會令人看起來格外的難堪。
如果說景中秀心魔之中藏了一個楊夕,還能算是不欲人知的秘密。
昆侖次席遊陸親手打開南疆十六州海怪防線,並且耿耿於懷這件事兒,就幾乎沒什麼可隱藏的了。
這樣的心魔不丟人,這樣的事情發生了,還沒生出心魔來,才叫令人咋舌。
再看遊陸麵對心魔時的態度,不膽怯,不畏縮,抄起家夥就上去乾。
一副不管海怪千千萬,我一個劍修就是殺完了算的樣子。
哦,或許有點蠻乾。
但真是找不到比他更端正的態度了。
葉清和的語氣似乎無心,然而楊夕、景中秀都知道他在乾嘛。不由得緊張起來,等著遊陸的回答。
遊陸對此的反應是,盯著三個人的臉看了半晌,最終對著一地海怪歎了口氣。
“算了,”他說,“你們看都看見了,就算我不說,你們也不是瞎的。反正也知道早晚會露陷的。”
而他接下來的話,則證明了楊夕他們仨是真的瞎!
“你們大概覺得,我的心魔是南海放怪那件事兒吧。的確是它引起的,但其實我的心魔不是那個……”遊陸說話的樣子很安靜,如果不是那一身的血水淋淋漓漓,到現在還滴答著沒乾,他沉思的樣子幾乎像個以思考為生的學問家。
“這件事兒目前,就隻有高堂主和南宮殿主知道,邢首座我都沒講。因為我的心魔,怎麼說呢……它有點背離傳統,離經叛道。”
“南宮殿主?”葉清和一愣。
景中秀連忙低聲解釋了一句:“南宮狗蛋,昆侖第一醫修。”
葉清和抿了抿唇,點頭。
他並非沒想起南宮狗蛋,隻是太過震驚,脫口而出。
因為不論怎麼看,眼前這位勵精圖治的戰部次席,都不像跟那個滿臉糟心,混吃等死的根殿殿主有交集。
根殿殿主南宮狗蛋,是昆侖為數不多令葉清和看不上眼兒的“名人”。
狸貓族長這麼多年來,帶著全部的族人,付出莫大代價掙紮求存,好容易才活到今天。那位南宮殿主一臉懶得活的模樣,著實有點讓他……看著就來氣!
“醫修,跟修真界的大多數道統,不太一樣。丹修,劍修,陣修,法修,各指一門道統,代表一種靈力運用的技巧。以此為名修士們隻要學會這門技巧,並借此悟道,就算入了門。儘管同樣是用劍,有的人悟出草木生發,有的人悟出殺戮無窮,但他們都是劍修。而醫修不同,所有的醫修在入道之前,都會被師父按著腦袋拜祖師爺的畫像。發誓此生忠於醫道,不管你學習的技巧是法術、還是煉丹,還是南宮殿主那麼稀罕的用劍,你都隻能往一條道兒上悟,悟出來了,你才是醫修。悟不出來,你就隻是個雜修,先前拜的師傅也是翻臉就不再認你。所以醫修這個道統,傳承的不是技術,而是悟出來的那個道。”
遊陸踩在自己的本命靈劍上,望著腳下生靈塗炭的大地。
葉清和微微凝眉:“所以南宮殿主,是悟出了自己的劍意之後,才成了醫修的?”
像南宮狗蛋這個級彆的作弊器,在修真界自然不可能是什麼真正的秘密。有本事你一直藏著不要用,隻要你用過了,能複活的劍意,辣麼逆天,辣麼叼,怎麼可能有人不去留心?隻是有的人知道那是劍意,有的人不知道,有的人察覺那是時間逆流,而有的人不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