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宋綺詩的同桌才真的是刻苦努力那一類的學霸,從早到晚,腦袋都快埋進書堆裡了,到放學也沒和宋綺詩說上一句話。
可把她給憋死了。
第一天校園生活,就這樣平靜無波地結束了。
宋綺詩拿著新領到的校服,艱難地塞進書包裡。因為剛到學校,也不認識什麼人,她背上書包就獨自搭乘公交車回了家。
她掏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去,就見到沙發上多了個中年男人。
宋綺詩愣了下,才認出來這是原身的父親,宋義勇。
宋義勇早已經不複年輕時的英俊,他的頭發用發油往後梳起,露出了後退的發際線,往下是一雙疲累渾濁的眼,深刻的眼紋和眉心皺紋,走形的麵部脂肪和肌肉。
他穿著好幾年前買的西裝,上身有點顯小,版型也奇怪得跟地攤上撿的一樣。不過上麵的一道道褶皺倒是稀奇地被熨平了。
宋綺詩轉頭再看於秀。
於秀的打扮就正常多了,她一頭長發全部挽在了腦後,雙眼雖然紅腫,但麵上難得透出了點兒精神氣。她身材瘦弱,穿著一條碎花長裙,倒還有點年輕了個四五歲的意思。
宋綺詩疑惑地出聲:“這是要去乾什麼?”
於秀連忙接過了她的書包,溫柔地笑笑正要說話,那頭宋義勇卻先插了嘴:“你小姨啊,原來嫁給楚文祥做後老婆去了啊!楚文祥是什麼人啊,嘖嘖,有權有勢……”
於秀放下書包,有些尷尬地出聲:“彆跟孩子說這些。”
宋義勇臉上閃過一絲不滿,但這次倒是順著於秀,改了口說:“這不是你媽和你小姨又相認了嗎?你小姨是個厚道人,這是要請咱們去吃個便飯呢。你爹媽雖然沒幾個錢,但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不是?”
說著,宋義勇又拽了拽西裝下擺,起身對著鏡子轉了一圈兒,還有點自得。
於秀點了下頭,表示認可宋義勇的話,然後扭身進去,拿了條裙子出來給宋綺詩。
“去年就說要給你買新衣服了……去試試合不合身,穿上咱們就得趕緊走了,你小姨說司機都到樓下了。”
宋義勇在一邊接口:“哎哎,這條裙子是你爹花錢給你買的啊。”
宋綺詩悄咪咪地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
她拿著口袋進了臥室,很快就把裙子換好了。裙子是白色的,上麵印著黑色波點紋,簡直是令人發指的土俗審美!
這也就算了,穿上身之後,宋綺詩總覺得哪兒有點漏風。
她低頭看了看,才發現是裙子短了,都快齊屁屁了。
就這也好意思說,是花錢特地給她買的?
“詩詩,好了嗎?”於秀在門外問。
“哎快點,彆磨蹭了,磨蹭什麼?你這個脾氣跟你媽一模一樣,做事一點都不利索。快點啊!第一次跟人家吃飯呢,跟楚文祥吃飯哪!你遲到了像什麼話!”宋義勇也在門外不耐煩地催促。
宋綺詩又翻了個白眼,往下麵套了條運動短褲,然後才走過去打開了門。
“趕緊走吧。”宋義勇說著就要去拽她胳膊。
宋綺詩躲開了。
“裙子短了。”她說。
“哪兒短了?你們女的就是事兒多!哪兒有那麼多可挑的啊?你以為你爹百萬富翁呢?能給你買一千塊的裙子啊?”
“裙子短跟裙子的價格有什麼必然聯係嗎?”宋綺詩語氣不冷不熱地反問。
宋義勇愣住了。
從前這個女兒那是打不得罵不得,隨便說一句就得哭,哭起來小聲哼唧,煩人得要命。沒有那大家千金的命,偏還要學個大家千金的玻璃心。今天倒是有點不一樣……
宋義勇壓下心頭的異樣,不高興地說:“行了,快點走吧。”他見今天有點壓不住女兒,立馬就調轉槍頭對準了老婆於秀:“讓你女兒趕緊的,今天要是出了差錯,丟的可不隻是咱們家的臉,還有你妹妹的臉,讓人家覺得你們於家沒有教養……”
於秀是個軟和脾氣,並沒有因為妹妹嫁給了大人物,就變得跋扈起來。
她急匆匆轉回去,從衣櫃裡抓出了一條輕薄的絲巾。絲巾是紅色的,還是二十世紀流行的款式。於秀把大到可以做披肩的絲巾遞給宋綺詩:“拿這個圍腰上,詩詩乖,這樣很好看的,咱們得走了。”
宋綺詩接過來,沒再吭聲。
於敏派的司機果然已經在樓下等了。
宋義勇故意挺直了背,大搖大擺地在其他鄰居好奇的注目之下,走到了那輛加長林肯車旁。
保鏢從車上下來,往宋義勇麵前一站,塊頭又高又大,氣勢還真有點壓人。
宋義勇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然後就看著保鏢躬身拉開了車門。
宋義勇麵上一喜。
看著再有威勢又怎麼樣?不還是有錢人家雇的一條狗嗎?這不彎腰低頭地給他開門了嗎?
結果宋義勇心底那點歡喜勁兒還沒過去,就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了車門上。那隻手的手腕上佩戴了一隻路易莫奈特,表盤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宋義勇曾經聽人吹牛的時候,提到過這隻表,很貴、很貴……
宋義勇又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然後他也就看清了車裡坐著的人,深藍色西裝,模樣俊美,衣冠楚楚。這張臉可太熟悉了,宋義勇在路邊的大海報上都見過。他指著對方,結巴了一下:“楚……楚羿年!”
楚羿年微微頷首,但目光卻徑直掠過了他。
他本來是要和於秀說話的,但注意力卻被宋綺詩奪過去了。
她手裡抓著一團皺巴巴的紅色絲巾,看上去不太高興。
身上則穿著一條明顯過時且廉價的裙子。
但她個子不高不矮正正好,這麼一條俗氣的波點裙穿在身上,也很好地勾勒出了纖細的腰身,大圓領的設計,更是露出了她修長的脖頸和漂亮的鎖骨,以及胸口處一小片雪白的肌膚。隻是裙擺好像有點……短?襯得下麵一雙腿長且直。
這樣一打扮,又少女又嬌俏,還隱隱有點……
勾人。
楚羿年腦中閃過這個詞的時候,他立刻感覺到了荒唐。
他怎麼會覺得一個小姑娘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