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什麼可見的了?”鞏眉自有自己一套道理,“你看看你一個班的同學們現在都乾嘛呢呀?是不是?也沒見誰跟你現在一樣朝不保夕地四處漂泊不回家的——”
說著就抱怨起來。
“得了,我現在也不罵你了,就前陣子我看新聞,你高中談的那個小男朋友,哦,就是跟你談到大學分了手的那個——我也不計較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早戀的事兒了,你知道麼,人家開賽車去了呢,還拿了世界冠軍,可厲害了。你聽沒聽說?”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懷兮沒好氣:“不關注。”
“我對他印象很深,記得他家庭情況不太好,學習倒很努力,話不多,長得還挺帥的,那時候喜歡他的女孩子還挺多吧?我就在班上抓住好幾個給他寫小紙條的。”
鞏眉回憶著,“——哎對了,你還沒跟媽媽說,你倆當初不挺好的嗎,怎麼就分了?要不要媽媽跟你這次來的同學打聽打聽,問問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有沒有結婚啊什麼的,你們都是咱們南城……”
懷兮沒聽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忙音入耳,吵得人心煩。
肩上突然傳來了個力道。
蔣燃見她一人在這兒站很久了,這會兒電話好像打完了,他才過來。
下巴抵著她發頂,嗅著她周身一縷焦糖味兒似的清淡的香,他問:“你今晚是不是不高興?”
懷兮關了手機屏幕,眼睫垂著,沒說話。
“誰給你打的電話?”蔣燃又問。
懷兮火氣未消,把鞏眉剛還跟她說要收斂脾氣的話全然望到了腦後,一抬頭,蔣燃突然又半開著玩笑:“你在上海的那個前男友?”
存心記了她的仇似的。
懷兮看了他兩秒,輕眨著眼,不
怒反笑:“蔣燃,你什麼意思?”
“不是你說的麼?”蔣燃伸手撫她柔軟的發,“你不是說,你有個前男友在上海嗎?你之前怎麼沒告訴我?”
懷兮勾了勾唇,頓覺好笑,強壓著怒意,反問道:“那你之前怎麼沒告訴我,你認識我前男友?”
蔣燃撫她發的動作停下。
若說是先前是你來我往地打啞謎,互相反譏賭氣,如今這個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前男友”,卻非彼薛定諤的“前男友
”了。
顯然意有所指。
蔣燃靜靜觀察她。
她一雙美目流火,嬌俏麵容上薄怒隱隱。
像是終是把從今晚到現在,在酒桌上,他眼前,程宴北的麵前,所有故作的矜持淡定,全部撕破了臉。
蔣燃卻是有些不屑,笑著問:“怎麼,你生氣了?”
“不可以嗎?”懷兮不甘示弱。
“你因為你‘前男友’跟我生氣?”蔣燃有些好笑,“你不是說,你不認識他嗎?”
“……”
一句出口,懷兮滿心堵得更是怒意盛然。
她半推著掙開他,轉半側身,徹底地,與他麵對著麵。
蔣燃眼型像極了桃花眼,上眼瞼半彎,不笑也像帶笑。
像是程宴北是笑唇,總是似笑非笑的。
——他們這種男人久經情場,善於隱藏自己的真實情緒,玩世不恭,吊兒郎當,從不會讓女人輕易琢磨透他們的內心,也從不會奉上自己的真情。
都是玩咖,深知玩咖的規矩。
大家都是抱著玩玩兒的態度,酒色過場漫不經心,彆想用真心換真心。也彆計較誰的真情實意。
可他今晚偏偏故意欺瞞,居然要去揣度她。
這最讓懷兮惱火。
她還記得蔣燃今晚向她介紹到程宴北時的那句——
“你們應該認識。”
什麼叫應該認識?
他是程宴北的大學學長,賽車俱樂部時期的同門前輩——早知道她與程宴北認識,應該也對他們的過往也熟悉不過。
所以,為什麼要欺瞞她到今天?
還非要選這麼個良辰吉日,給她個猝不及防的難堪?
懷兮自以為自己見得男人多了,這點兒伎倆於她而言不過爾爾——若是放在彆人身上,給她前男友們組個足球隊她都沒意見。
為什麼是程宴北?
為什麼,偏偏是程宴北?
“真生氣了?”
蔣燃擅長哄女人,也知道如何打發女人的脾氣。
他倒是沒把懷兮滿心滿眼的慍怒與質問當成多麼難解決的棘手問題,伸出指背,要去撫她一側的臉頰。像是安撫。
懷卻向一側躲,眼神仍凜冽。
“所以,你到現在還在乎他?”
叮咚——
清脆一響,兩步開外,電梯門應聲而開。
穿米色過膝風衣,一襲白裙
,姿態優雅的女人挽著程宴北的臂彎,落落大方地出現在懷兮麵前。
立夏巧笑盈盈的,邊與程宴北交談著,兩人欲往電梯外走。
程宴北唇邊一抹散漫笑容,注意到門邊有人,一抬眼,同時看到了懷兮和蔣燃。
通風口微風漸起,掠過她的發。繚繞左眼下一顆淚痣。
她一雙眼眸徹亮,微微睜大了眸子,看著他。
滿眼,滿眼,都是他。
整個BarR<ouge一片昏沉旖旎的紅。
程宴北對上她視線。
懷兮心底一驚,不知怎麼,突然害怕他這樣看著她。
他目光清透薄涼,剛與身側女伴交談時的笑容未消,麵對她時,仿佛真像是在麵對一個陌生人。
“——哎,這不是你那個une的朋友嗎?”
立夏先看到了蔣燃。
下午第一麵她就對他印象極佳,這會兒輕輕晃了晃程宴北臂彎,提醒著。
蔣燃報以笑容,問了句:“怎麼才來?”
“麵試結束太晚了,正好碰見我一個朋友,一起去南京路附近吃了飯,還好這邊不遠,”立夏主動解釋著,又注意到蔣燃身側的懷兮,眨了眨眼,“這是你女朋友啊?”
蔣燃笑了笑,順勢攬住懷兮的肩,“嗯。”
懷兮往他身邊跌了一下,穿著平地馬丁靴,差點沒站穩。
“真漂亮。”
立夏半是打量地看著懷兮。真心讚歎一句。
雖在微笑,可隻是一瞬,便有了女人在麵對比自己漂亮的同性時,所油然而出的天生的敵意。
懷兮迎上她丈量般的視線,眸光清冷。
“那你們先聊,我們先進去了。”
“好。”
立夏最後看了蔣燃一眼,挽著程宴北,踩著柚木地板經過長廊,往露台的方向去了。
她時不時地踮起腳,借由高跟鞋鞋跟的高度,時不時地貼到程宴北耳旁低語著什麼。
聽不清。
隻依稀聽到女人輕笑陣陣,男人低沉嗓音也偶爾回應,與酒吧內緩緩流瀉的jazz樂天.衣無縫地融合。
他沒有回過頭。
蔣燃也攬著懷兮,挪步朝那個方向去,在她身邊說了一句:
“你沒必要跟我生氣。”
懷兮沒說話。
“你看,大家都有了新的生活,”蔣燃說,“所以我覺得我告不告訴你,都沒有必要——你也不需要再跟我裝不認識他。這會讓我覺得你很在乎他。”
懷兮這才抬眼。迎著月光,眼底一片冷柔。
“我不在乎他。”她說。
蔣燃停下腳步。
“我隻是不喜歡彆人瞞我事情,”她定定看著他,不知是否是因為夜風益發寒了,唇機械地動了動,聲音遲滯,“我不喜歡被瞞著的感覺,很不喜歡。”
她不是個喜歡強調自己喜好的人,也幾乎不關心朋友之外的人的喜好——更沒有對任何一任男友有過硬性規定,大
家彼此必須坦誠相待。
她的原則從來都是合適了就相處,不合適就分手。
誰也不要死纏爛打,誰都不要給誰添麻煩。
誰也不要不甘心。
“那你呢?”蔣燃笑著反問,直望入她的眼睛,“你就沒有瞞著我什麼事嗎?譬如昨晚,你到底去了哪兒?”
懷兮唇動了一下,還沒說話——
他卻又一次攬住了她的肩。
“你最好彆讓我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