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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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佳音本來想問的話是“程宴北給你買的藥吃了嗎”。想了想,終究沒這麼問。
懷兮從前是個有什麼說什麼,藏不住情緒和心裡話的性子,這幾天居然這麼能沉得住氣,一個字都沒透露。不知是該說她徹底放下了,還是一種更為高明的遮掩。
一眨眼,大家好像都不是曾經那副幼稚的模樣了。很多事隻有回頭去看,才會驚覺當初有多麼的不成熟。
抱著這樣的心情,黎佳音開車載著懷兮去SPA的路上,心事重重的,難免忍不住,又多嘴試探了幾句。
懷兮比她這麼個局外人氣定神閒多了,靠在座椅裡闔目養神,她自然聽出了黎佳音三言兩語的試探,終是好笑地說:“你直接問我不就行了?還問我藥是誰買的,正常情況下都會以為是我自己買的吧。”
“……”黎佳音白她一眼,沒好氣,“要不是我剛去找你的路上碰見程宴北,我都不知道你們居然碰一塊兒了。”
黎佳音說著,頓了頓。她側了下眸,下意識觀察懷兮的情緒——當年分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懷兮連“程宴北”三個字都聽不得。
如今麵無異色的,人懶懶地靠在一邊,闔眼假寐似的,聽到這三個字,一副漠不關己的態度。好像在說彆人的事。
黎佳音才繼續說:“我看國家.機密告訴你都沒事兒,你口風也真是嚴,這幾天連提都不帶跟我提的?”
懷兮半抱著手臂,身上披著黎佳音一件常備在車內的外套,驅散了雨天寒意,渾身暖烘烘的。
雖比程宴北那會兒罩在她身上的那件單薄多了,但禦寒足夠。
她感冒明顯加重了,呼吸都有些不順暢,艱難呼吸一番,笑起來時,都隱隱有了厚重的鼻音:
“沒什麼好提的。”
輕飄飄的一句。
也是。
黎佳音心底兀自歎氣。
確實沒什麼好提的。
黎佳音便放棄問了。車內一時沉默。
過了會兒,察覺到右側窗戶開了,有絲絲縷縷的冷空氣夾著細密的雨絲漂浮入內。懷兮略帶啞意的嗓音,被慢慢過濾得清透淡薄。
“我也沒想到會碰見他。都這麼久了。”
黎佳音微微一怔,緩了車速。
懷兮一手支腦袋,目視著前方,一直看著前方,視線飄了很遠,卻是挪都不挪。
這才慢慢地,緩緩地,簡明扼要地,將這短短幾天,卻幾乎瞬息萬變的事告訴了黎佳音。
黎佳音高低起伏的驚呼從聽到她穿情.趣內衣進錯酒店房間門,到聽到她說他們昨晚在她住的酒店房間裡擦槍走火了一遭,就沒停過。
“——這你們都沒睡?!”黎佳音激動地拍了下方向盤,刺耳的鳴笛聲迭起,兩人已泊車到了路邊,周圍有人投來了目光。
她平複
了一下情緒,繼續問懷兮,“那昨晚,如果蔣燃再晚回來一會兒,你們之間真的會發生點什麼嗎?”
懷兮遲疑一下,最終大方承認,“會吧。”
“不是說套的尺寸太小了不合適嗎?不戴了?”
“樓下有販賣機,不戴不是我吃虧嗎?”
“那我懂了,戴了就是各取所需,”黎佳音笑笑,“那你們真做了,就複合嗎?”
“不不不,我有男朋友啊。真做了也不會複合。”
“那你好渣啊——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黎佳音嘖了聲,“不過那個時候,他能忍住,也挺不容易的——對了,他現在是不是也有女朋友?”
“剛才他說分手了。”懷兮說著,咬了咬唇。
她想起剛才跟程宴北在車廂裡。不知是否是因為感冒的緣故,她有些口乾舌燥的,不自覺地交換一下交疊起來的雙腿,“昨晚那會兒分沒分,不知道。”
黎佳音心想昨晚那個越軌之夜,如果他們做到最後一步應該蠻刺激。但隻能在腦海裡過過癮了。
既然懷兮沒打算複合,程宴北那邊或許也是玩玩兒的態度,蔣燃回來撞破,大家都落不到好。
而且才半個小時而已,做不到極致痛快,那不如不做。
口到為止,彆給大家添麻煩。
及時行樂卻不想重蹈覆轍,就要該收手時就收手。
“等等,”黎佳音正要下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你的意思是剛才他和他女朋友分手了嗎?他說的?”
“嗯。”
黎佳音想到剛程宴北還囑咐她跟懷兮說,吃了藥給他打電話,登時明了:“他不會是因為你才——”
“拜托——”懷兮有點兒無奈,“彆道德綁架我好嗎?就算是因為我又怎麼樣?難道他因為我跟他女朋友分手,我就要跟我男朋友分手,然後和他在一起嗎?”
黎佳音笑笑,過去扶穩了她,兩人一齊向一家水療中心走去,半開著玩笑:“那你還真是提起裙子不認人,自己爽完就完事兒了?”--
懷兮哼了一聲。
兩人下午舒舒服服地做了個水療,東拉西扯地聊了許久,懷兮的心情都好了不少。難得休息,她這也才想起給懷禮打去電話。
爸爸懷興煒一周後過生日,每年這時候就會盛情邀請她去港城。
從前她還小,最開始以為是爸爸要跟媽媽搶她,然後發現是自己想多。爸爸當初帶著哥哥離開南城北上
港城,就沒打算帶她。
小時候因為這個沒少跟著媽媽一起憎恨爸爸,後來才懂,這是法院判的。爸爸當初是想帶她和哥哥一起走的,是媽媽要強留下一個孩子。
如同情侶分手總是兩敗俱傷,夫妻離婚也時常鬨得這樣不體麵,過往的舉案齊眉,伉儷情深統統不算作數,總要讓一方落於下風,要麼想儘可能地剝奪乾淨對方的財產,要麼爭搶走孩子的撫養權,不想讓對方好過。
長大了慢慢地明白,爸爸隻
是想見她。從前父母關係緊張,每年的這個時候,大概是爸爸唯一能找借口見到她的機會。
鞏眉這麼多年都無法與懷興煒和解。懷兮性子隨了媽媽,倔強彆扭,又要臉麵。說起來離婚了都快20年,她父母二人之間的來往寥寥,電話都吝嗇打一個。
懷兮能記起來的,還是九年前高考結束填報誌願,懷興煒打電話跟鞏眉提議,可以讓懷兮去港城讀書,他代為照顧。
當時鞏眉與懷興煒在電話裡吵了很久,意思是既然離婚了,就彆來乾涉她的孩子去哪裡讀書。
懷兮當時沒敢跟鞏眉攤牌,自己偷偷地報了港城的學校。
南城地方小而逼仄,初中哥哥帶著她去過一次港城,那時她就心生向往。
當時程宴北一開始報了南方以南的學校,好像是廣東和上海那邊,他最初知道她要去港城,死活不願一起。
最後還是為她改了主意。
他也為她妥協過,那些年,大大小小的,很多很多次。
除了分手那一次。
離開SPA館時,大概下午五點。
黎佳音對懷兮提議道:“你不是說你沒錢了麼?你今晚乾脆把酒店的房退了,這幾天住我家好了。”
“你家?你男朋友呢?”
“他媽媽生病了,這幾天回他爸媽那邊去了。我讓他多待幾天。反正你最多也就在上海待一周嘛,就住我家得了。”
當代像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大多數好像都對婚姻很恐懼。
黎佳音的父母也離過婚,她和男友都是上海人,同居兩年沒結婚。兩人都是不婚主義,一開始就說好了,堅持“婚姻就是愛情的墳墓”,不願被婚後條條框框的家庭責任捆綁住,這麼多年也過來了。
懷兮今年二十有七,家裡也沒少催過她結婚。可她都興致乏乏。
交往的男友不少,條件優異的也很多,卻沒有一個讓她冒出過,“我想和這個人過一生,走進墳墓”這種想法的。
除了曾經和程宴北在一起的那些年。
與他戀愛的那些年,從小在父母失敗的婚姻下耳濡目染成長起來,對婚姻這座墳墓恐怖如斯的她,真的做好同他在一起過一生的準備的。
隻能怪當初太幼稚吧。
“那好,”懷兮答應下來,“我估計就住個四五天。四天後我男朋友比賽,我工作還有兩天應該就能結束。比完賽我就回港城了。”
黎佳音聽到她剛才跟懷禮打電話,湊過來,八卦
一句:“哎對了,你哥現在有女朋友嗎?”
“怎麼了?”懷兮瞥她,“還沒放下我哥呢?”
黎佳音當時還在上大學,見了懷禮一眼就念念不忘,追了好久,當時還有懷兮給她幫忙,可追到懷禮出國讀研究生回來,也沒追到。
也就兩三年前,黎佳音遇到了現在的男朋友,才慢慢地放下。
“我就不能惦念一下嗎,”黎佳音笑笑,“他什麼時候分手,告訴我一聲,我可以接盤。”</“他未婚妻都有了。”
“這麼快?”
“對啊,一個高知海歸,家境挺好的,跟我爸和我阿姨那邊好像認識好久了,”懷兮頓了頓,覺得不大對勁兒,“哎,你彆告訴我你跟我哥睡過?”
黎佳音神神秘秘地笑了笑,豎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哥很強”,然後發動了車子,笑道:“不然我能惦念到現在嗎?成年人各取所需,及時行樂,人這輩子總得有幾個忘不了的床伴吧?你不也在這方麵沒忘了程宴北嗎?”
懷兮默了一下,沒說話了。
黎佳音載著懷兮去外灘她住的酒店,準備幫懷兮把東西搬到她家去。晚點懷兮還要去趟賽車場那邊找蔣燃。
黎佳音聽她那鼻音深重,感冒明顯加重了不少,而且她腳還受著傷,沒好氣地開玩笑:“你以前對男人也沒這麼主動吧?”
懷兮動了動唇,沒說話。
黎佳音繼續試探:“喂,你彆是因為差點兒跟前男友上了床,忙不迭地想彌補現男友吧?”
懷兮瞪她一眼:“我早上就答應他了,說等他訓練結束,我們一起去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