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祈坐在接待室,裹著隨手拿來的小毯子瑟瑟發抖,長絨的駝色小毯子在脖子下堆了幾層,擋住了小半張臉,受了驚嚇的臉白得招人心疼。
和剛才那個提著物理學聖劍痛擊歹徒的少俠好像不是一個人。
明明自己也怕,但那個時候,在黑暗的樓道裡,這個看著很乖的小朋友還是衝過來擋在他的身前。
儘管慕南喬已經不再需要任何人站在他身前,但被保護的感覺太過陌生,讓他不由自主的反複回想,想掰開揉碎的仔細品一品。
他起身接了杯水,遞到鹿祈手裡。
“喝點溫水。”慕南喬的聲音放的很低緩,遞完水之後,他沒坐回對麵,而是和鹿祈坐在了同一側的椅子上,肩膀挨的很近,若有若無的輕抵著。
溫度從指腹緩緩蔓延,鹿祈動了下僵硬的手腕,小聲說:“謝謝。”
“該是我謝謝你。”慕南喬把頭上的兜帽摘下去,露出那張頂流臉,微卷的黑發被他隨手抓了兩下,“這個人,可能是有目的的行凶,目標應該是……”
“是我。”鹿祈沮喪的低頭,“可能是……我的黑粉……”
慕南喬愣住。
他再次打量鹿祈,不確定的問:“你是明星?我剛回國不久,不太關注娛樂圈。”
“不是,我是個畫手。”鹿祈低聲解釋,“你……有沒有看到相關的新聞,有個畫手在約稿詢問要求的時候,對甲方進行騷擾……”
他停頓了一下,紙杯被捏的微微變形,“這是造謠,事實不是這樣的。”
他小心的用眼角餘光去看這個男人,有點怕對方突然臉色大變或者露出嫌惡的表情。
但那個人沒有,他隻是搖頭說:“沒看見相關新聞推送,你說黑粉,我還以為你是個明星,畢竟你長得很討人喜歡。”
這是最近收到的屈指可數的正麵評價了,鹿祈眼角不明顯的彎了一下,緊繃的身體也放鬆了下來。
“所以其實是我該說對不起。”鹿祈垂著眼睫,小聲說:“你可能被我牽連了。”
慕南喬笑了笑,又想伸手去揉揉他的腦袋。
怎麼愛把錯處往自己身上攬?
道德感這麼高的乖小孩,為什麼會有人覺得他是個變態?
“剛才救護車把人拉走,你沒注意到那個人的情況嗎?”慕南喬擺弄著手裡的空紙杯,“抽搐、渾身冒汗,涕泗橫流,你該不會覺得自己一棍子能把他給感化的痛哭流涕吧?”
“我以為我打到他頭了。”鹿祈轉過來,瞪大眼睛看向慕南喬,“不是麼?”
明黃色的紙杯被慕南喬撕開了,那修長的手指像在擺弄工藝品,先是撕成一條一條,然後又撕成了短短的一瓣一瓣,最後紙杯變成了一朵盛開的太陽花。
他耐心的把杯底一點點壓平,哄小孩似的把那朵太陽花推到鹿祈麵前,“他那是毒.癮犯了。”
鹿祈:……
那群躲在屏幕後盲目主持正義的“智者”裡,真的會有這樣的亡命徒嗎?
“明白了?”慕南喬漫不經心的抬手指了指自己,“奔我來的。”
他說這話時眼角眉梢甚至還有笑意,那張俊美的臉上滿是講了個笑話的隨意。
鹿祈:……
所以說黃.賭.毒不分家,真的不要乾違法的事情。
空調開的太低,他被冷風吹到,忍不住抖了一下。
慕南喬抬手,幫他把堆在脖子後麵的毯子拉下來。
不知道他從哪裡變出來一枚領帶夾,連同那朵紙杯太陽花一起,夾在了毯子一角,正好固定住毯子,像一件小披風掛在肩上,這樣鹿祈就不用一直抬著胳膊了捏著毯子了。
慕南喬正要說什麼,接待室的門被推開了。
帶他們進來的女警又一次出現,這次她麵色嚴肅,身後還跟著另外兩名年紀比較大的男警察。
她出聲詢問:“你們好些了嗎?緩過來的話去做個筆錄。”
鹿祈點頭,慕南喬也站起來,他安撫的拍了一下鹿祈的肩,“你要是不舒服,我先來,你再休息一會兒。”
“好。”鹿祈小聲說:“你那個職業會不會惹到麻煩啊……”
慕南喬:……
還把他當鴨子呢。
鹿祈看見他挑了下眉,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等在一邊的女警先核對兩個人的身份,冷淡又乾脆的問:“姓名。”
鹿祈這才想起來,他還不知道這位燈具店老板·俄羅斯音樂愛好者·隔壁鄰居·鴨屆全聚德,到底叫什麼。
然後,他聽見坐在身邊的男人說:
“慕南喬。”
……
和他們發生衝突的那個歹徒藥檢樣本呈陽性,所以慕南喬和鹿祈也做了藥檢,沒什麼問題之後,終於離開了警局。
這會兒接近淩晨,車不太好打,而且這裡距離鹿祈居住的小區不算遠,所以鹿祈打算走著回去,他拽著小毯子,摸到一個冰冷堅硬的金屬條,才想起來慕南喬的領帶夾還在自己這裡。
他轉過頭,那個男生剛慢悠悠的走下市局門口長長的台階,單手插在黑色衛衣的口袋裡,步子邁得懶懶散散,即便如此,那幾階樸素的水泥台階,也讓他走得像是運動潮牌時裝秀的T台。
鹿祈乾脆走回去兩步,站在台階下麵仰著頭看他。
唔,長成這樣難怪林淵念念不忘,可說到底,眼前的這個慕南喬和所有人提過的白月光根本對不上號,說好的柔弱小白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