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從出現到用飯,再到分送禮物,深深地刺痛了一個人的心。
這個人不是彆人,正是薛寶釵。
薛寶釵自幼被父親寄予厚望,這次進京,其中一個目的就是候選,參加的乃是侍奉公主的女官選拔,還不是宮妃選拔。
可誰承想,多年籌劃、精心準備一朝儘落了空。
哪怕她姿容不俗,最終卻是連宮門都沒有挨著。
沒奈何,隻能放下姑娘的矜持,順從母親,先拋出冷香丸,又拿出金鎖,唱起了金玉良緣。
剛開始的時候,的確糊弄住了幾個人,但是兩個月過去,賈家就連最底層的仆婦都反應過來了,明麵上看著王夫人的臉麵,叫她一聲寶姑娘,背地裡哪個不取笑?
薛寶釵這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可是她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畢竟如今的薛家沒有成器的男人,親舅舅又靠不上,隻能仰賴賈家這門親戚。
原以為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這個林家大姑娘,卻是樁樁件件都壓在了她的頭上。
首先是晨起讀書。聽王熙鳳的話,林家姐弟最後到賈母上房,是因為她們早上起來先讀了一個時辰的書!
薛寶釵知道,她的目標備胎賈寶玉是王夫人的命根子,也是王夫人下半輩子的依靠。如今林家的家風勝過他們薛家,必然會讓王夫人的心往那邊偏幾分。
其次就是教養。這個林家大姑娘連絨花都做得如此精巧,女紅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還學過香道,還知曉藥性,顯見也是林家精心教養出來的。
薛寶釵知道,她父親已然亡故,哥哥是個不成器的,遠不如林如海赫赫前科探花,還替朝廷管著鹽政。
再來就是婦容婦功。薛寶釵打進入這赫赫國公府的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是商門女,跟人家正經的貴族千金不能比。而且他們薛家的銀子,要用作生意上的周轉。尤其是她父親去世後的今天,哥哥不成器,母親耳根子軟,各處的生意都日漸蕭條,所以她必須懂事、為家裡分憂,在穿戴上多多儉省。
換而言之,薛寶釵以前父親在的時候,也是父母疼愛,衣著華麗,首飾衣裳應有儘有。可如今家道中落,隻得換了素雅風。
這個風格跟她的氣質是否和諧統一且不說,但是很明顯,這個風格跟眼下的林徽又撞了。
林徽正在服喪之中,孝衣自然是極素淨的。兩人一般的年紀,五官樣貌雖然不同卻同樣精致,可林徽就是比她纖瘦窈窕許多,同樣的素色衣裙,穿在她身上略顯豐腴,可穿在林徽身上,隻顯得超逸。
再加上對方的接人待物,也是樣樣周全,
一樁樁羅列出來,薛寶釵愕然驚覺,自己竟然全無優勢。
若是自己樣樣被比下去了,薛寶釵擔心王夫人會選彆人。
畢竟她薛寶釵的親舅舅乃是王子騰,若非另有因由,她們一家三口進京之後應該投奔王家而不是客居賈家。
薛寶釵深知被王夫人放棄意味著什麼。
她沒忍住。
她道:“林大妹妹,聽聞你在通州偶遇貴太妃娘娘,還深得娘娘喜愛,還特特地把你留在身邊?”
賈母、王夫人聽得一凜。
林徽道:“確有此事。”
薛姨媽立刻接過話頭,道:“想不到大姑娘竟然有這般造化。那聽聞郕王千歲也在。可是真的?”
林徽道:“薛姨奶奶打聽這個做什麼?”
“隻是好奇罷了。”薛姨媽道,“大姑娘既然有這番造化,將來說不定又是一個貴人呢!”
賈母曆經世事,尚且能隱藏,可王夫人心裡哪裡能好受?!
想她的女兒賈元春,進宮多年,如今也不過是皇後跟前的女史罷了。說好聽是皇後的左膀右臂,說不好聽,不過是宮中體麵一點的使喚丫頭。
若是將來林徽進了宮,成了貴人,她坐著,賈元春這個表姐隻能站著伺候,王夫人一想到那個,就心疼不已。
林徽道:“薛姨奶奶說得含糊,我不明白。我也不怕告訴姨奶奶,我們林家四代列侯,靠的是家中男子代代出息,而不是女人的裙帶。”
王夫人薛姨媽雙雙色變。
正要發作,卻聽得外麵換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