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賈母跟前,林徽端著社交姿態,笑語晏晏,等她回到自家院子,院門一關,臉就放了下來。
林黛玉和林弘當然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姐姐可是注意到了不尋常的地方?”林黛玉問道。
林徽將鸚哥、鸕鶿和蜜蠟幾個打發到庭院裡,開著門窗,又讓自己人守在門口,這才道:“妹妹可發現了?”
林黛玉答道:“我隻是覺得,二舅母有些奇怪。”
高門大戶的媳婦,特彆是跟賈家這樣一門雙國公的豪門的當家太太,本不應該跟王夫人這樣,天真爛漫、喜怒形色才對。
從他們姐弟來賈家的第一天,王夫人就非常無禮,讓林黛玉非常不舒服。
“弘兒呢?”
林弘答道:“我不喜歡二舅母。”
從他們姐弟第一天到,這個二舅母就陰陽怪氣的,竟然叫他姐姐們遠著她兒子!他不喜歡。
“大舅母跟著大舅舅住在東麵,雖然頂著將軍夫人的名頭,卻不在這府裡。舅舅舅母那一輩,二舅母威風赫赫。到了這一輩,庶出的不算,不住在這府裡的也不算,所以大舅舅家的琮兄弟和二舅舅家的環兄弟都不算。我們隻看璉二哥哥家、珠大哥哥家,以及寶兄弟三人。你們看璉二嫂子和珠大嫂子,再看看打小跟寶兄弟青梅竹馬的史大妹妹和唱著金玉良緣的寶姐姐。可品出味兒來了?”
林弘皺眉。
林黛玉驚道:“姐姐是說,王家兩代兩位女兒嫁到了這府裡,已經牢牢地把持住了外祖家?”
林弘道:“京營節度使!現在的京營節度使,已經落入王家之手!”
雖然年幼,但是外麵很多女人把婆家的東西往娘家倒騰,這種事很常見,無論是林黛玉還是林弘,都聽說過。
林徽點了點頭,道:“不錯。”
“怎麼可能?!”
林黛玉怎麼都不敢相信,這種事竟然發生在她的外祖家。
小門小戶的女子,不曾接受過像樣的教育,會認為丈夫兒子不親,娘家才是親人,這的確不少見。怎麼跟王夫人這樣的高門大戶的貴婦人,也有這般愚鈍的念頭?!
可是再一想,這點點滴滴,都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林徽道:“我寧可自己想多了。這府裡本應該沉寂,該放手時更需放手,偏偏這府裡並沒有。所以上麵決意打壓,理所應當。金陵曾有護官符,把賈史王薛說成金陵四大家族。無論這護官符有沒有傳到宮裡,隻一條,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從外頭殺,一時是殺不死的。隻有從內裡下手,讓賈史王薛四家互相爭鬥起來,互相消耗,最終一敗塗地,方是解決心腹大患。妹妹覺得,我們那位二舅母可是拿走了這府裡的爵產、資本之後就能滿足的嗎?”
林黛玉搖了搖頭,道:“二舅母隻會看到爵位還在大舅舅的頭上。而且,這幾日我看著,二舅母並不信任二舅舅,待寶二哥哥也與父親母親不同。她更像是把寶二哥哥當初爭榮誇耀的本錢。”卻從來沒有真正為兒子考慮過。
父母之愛子,計深遠。
可王夫人真的為賈寶玉考慮深遠了嗎?
林黛玉認為,這個答案是否。
大家閨秀,就是家中不重文采,該會的常識,家裡都會教,比方說什麼叫做大不敬,什麼又是十惡不赦,什麼樣的人有資格守孝,什麼樣的人沒資格守孝。可是這幾日,看王夫人的德行,赫然是全然不把國法禮數放在心上!
但凡王夫人有個算計,就不應該讓賈寶玉傳出什麼銜玉而生、有大造化的話來。
可問題是,這種話在賈家遍地都是。
雖然她們姐弟三個來了才一旬,可這種話,她聽得實在是太多了,聽得她膽戰心驚,聽得她忍不住在心中偷偷埋怨父親把她們姐弟送到這裡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