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的告誡,為這一年來的種種下了定論。
即便之前有不少人在背地裡說林徽刻薄——得理不饒人,小性兒——就是麵對史湘雲這個比她小許多的表妹也從不退讓,厲害——把弟弟妹妹管得死死的、客居賈家還跟外頭各家有往來,全然不顧她現在住在賈家的內宅,等等等等諸如此類。
林徽與薛寶釵的風評一度半斤對八兩,而現在,賈母的表態直接讓風向一邊倒:薛家為了攀附上他們賈家,不惜使出暗門子的下作手段!
王夫人顏麵掃地。
那幾日,榮禧堂的香燭開銷都比平時多了三成。
史湘雲更是蔫蔫的,不僅僅是因為丟了麵子和友情被長輩喊停,還因為賈寶玉的心不在她身上。
史湘雲最怕孤單,偏偏遇上了賈寶玉和薛寶釵這對命中魔星。
薛寶釵看似友善,實則把她當成工具使,多次撩撥、拱火,讓她衝鋒陷陣對付林家姐妹,以致於史湘雲的丫頭翠縷都看不下去。
而賈寶玉看似多情實則無情與癡情兼而有之。他上心的人,他自然放在心裡,不曾入他的心的人,他不過是表麵溫柔,就宛如碧波蕩漾的池塘,看似表麵陣陣漣漪,但是那也隻有表麵而已。
對於賈寶玉而言,史湘雲隻是他的表妹。
史湘雲不高興、丟了麵子,他知道,但是他更關心林家姐妹。
因為在他心裡,林家姐妹是真正懂他、尊重他的人。
“不知道林姐姐可好些了,林妹妹還難不難過?”
明明史湘雲就在他麵前,賈寶玉的心思卻已經飛了。
“二哥哥!”你到底是不是在安慰我?!
太過生氣,史湘雲都不饒舌了。
襲人捧茶過來,道:“雲姑娘還不知道我們二爺?林大姑娘和林姑娘越不理會我們二爺,他越發要上前。這一年來也不知道鬨了多少回。”
賈寶玉忙道:“少胡說!林姐姐林妹妹出孝才多久!我原不該在林姐姐林妹妹守孝的時候一身紅地登門,是我的錯,你怎麼單說林姐姐林妹妹?你原是老太太派給我的丫頭,怎麼不勸著我、替我更衣?”
史湘雲道:“可是人家出孝後,也沒見怎麼理你呀。”
賈寶玉道:“這也是我的錯。我去寶姐姐屋裡習慣了,竟然忘記了女孩子家的臥房是不能隨意出入的。惹惱了林姐姐,也是我該受的。怎麼又成了林姐姐的錯?”又道:“其實我也不該隨便進出你的屋子。隻是家裡從來沒有一個人教過我。”
說到最後一句,賈寶玉已經是心情低落。
薛寶釵是為了那塊玉才對他如此殷勤,目的是姻緣和前程,而不是為了他本人。
至於林徽林黛玉,賈寶玉敢說,其實他們賈家也在算計著人家姑娘。因為他每次被林徽趕出門,賈母就會長籲短歎。而這等手段,不過是哪些戲文的翻轉,一樣是壞人名節的下作手段。若非林徽剛直,身邊人又多,怕是已經達成。
所以賈寶玉不怨林徽,反而十分敬重這位表姐。隻是這位表姐性子太過剛直,讓他覺得林黛玉更加親近。
隻是這些話,他從來不曾跟彆人說過。
看到賈寶玉這番模樣,史湘雲又酸又澀,半真半假地道:“我真該早日家去。也省得礙了人的眼。”
史湘雲原本是想賈寶玉開口挽留,不想聽得賈寶玉道:“侯夫人會登門拜訪,應該是得了消息。雲妹妹很該回家去,先跟侯夫人說開。日後雲妹妹想我們了,可以再過來。到時候我們有多少話說不得。”
史湘雲直接愣了。
賈寶玉可不管史湘雲的心情。
他出了碧紗櫥,跑到賈母跟前,表示想要自己的屋子。
賈母其實已經知道了碧紗櫥裡的事,卻故意道:“好端端的,你怎麼想起這個來?跟老祖宗住在暖閣裡不好麼?”
賈寶玉扭股糖一般地道:“老太太,老太太,姐妹們都有自己的屋子,獨我沒有~!我就想要自己的屋子。”
賈母道:“行,那就叫你娘在前麵給你收拾一個院子。”
“不用去前麵專門收拾院子啊。後頭的屋子不都空著麼?我就去後頭,距離老太太也近。”
賈母這才笑了:“好好好,都依你。”
說著就讓鴛鴦帶人去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