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林盟主,他掌握著至高的權利和龐大的財富,他病了,珍貴的藥材如流水般送來,熬好的藥湯泛著咕嚕的泡沫,嘗一口,是漫延到心底的苦味。
他支著下巴,淡淡地看著藥師,藥師說的話被他自動過濾去,他聽到的隻有徐徐的風聲和清脆的鳥啼。
英俊而蒼白的男人笑了一下,輕聲道:“我想吃糖葫蘆。”
口若懸河的藥師當即卡殼,懷疑自己聽錯般不確信道:“林盟主,您說什麼?”
“我說,我想吃糖葫蘆。”
藥太苦了,所以想吃糖葫蘆,養傷太無聊了,所以想要學琴。
沒有人敢攔著他,因為他是功力深不可測的林盟主,而且現在走火入魔後,腦子還有點不好使。
在碰到白棠之前,他一直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想學琴。在碰到白棠之後,一切都有了答案。
為什麼想要學琴呀?
因為想彈給你聽。
他死前抱著琴去找白棠,深綠的林中,被樹葉篩落的日光落在琴身上,他垂眸彈了一首《鳳求凰》,一曲終了,他懷著自己也說不出的期待,期期艾艾地顫聲問白棠,問他有何感想。
白棠思考了一會兒,說,曲子怪好聽的。
他忍不住笑了。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白棠時的樣子了。那時他殺紅了眼,頭腦是一片混沌,目之所及都是發紅的黑,連身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
那個時候,他好像置身地獄,四周都是搖搖晃晃的餓鬼,它們沒有人皮,伸出血淋淋的手要抓住他的腳踝,於是他提起刀,想要斬斷一切。
所有肮臟的,貪婪的,罪惡的讓人作嘔的,全部都被斬斷吧。他這樣瘋狂而絕望地想著,腦海裡全部都是這樣的聲音在叫囂。在他幾乎要頭炸欲裂時,一聲柔軟而乾淨的少年音將他從深淵拉了回來。
四目相對間,所有的血色都無聲消散,他的目之所及唯有這個少年,四下哀鴻遍野,身邊儘是刀光劍影,然而他卻什麼也看不見了,什麼也聽不見了,他就這樣呆立著,怔愣地看著那個少年。
看著那雙能融化一切思緒的墨綠眸子。
然後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
如果他這悲哀而短暫的一生真的出現過救贖,那麼一定不是那日他從洞穴爬出,窺見的第一縷陽光。也不是他坐在高位上,滿嘴苦澀時所食的冰糖葫蘆。
而是白棠。
他看著他,屏住呼吸,像是怕驚擾了一個夢。
那樣乾淨,美好,純潔而無暇的夢。
遇到白棠後,他就再也不吃糖葫蘆,因為好像所有的冰糖葫蘆加起來也沒有“白棠”這兩個字甜。
他吃藥前要認認真真把“白棠”這個名字念好幾遍,拆開了嚼碎了含在嘴裡,最後嘗到了一點甜。
隻有一點點淺淡的甜,可是心裡裝了太多苦澀的人,其實隻要那麼一點甜,就能把整顆心填滿。
“白棠。”
他閉上眼,輕輕念著這個名字,聲音輕到宛如夢囈。
然而有些時候犯病了,單單念個名字壓不住鬱氣,那個時候他就會很想提刀殺人……抑或是去找白棠。
去找白棠。
不需要做些什麼,就是單純地看看他,哪怕隻看一眼,都能讓他的指尖停止顫抖,都能讓他艱難地吸一口氣。
就像現在,他又開始犯病了,喉間湧出了汩汩的血,嘴裡全部都是血,他緊咬牙關,可是那些血還是從嘴角溢出。
紅黑的血濡濕了枕巾,他的全身也不可抑製地抽搐起來,疼痛的蟒蛇從骨髓裡爬出,猙獰得好似要衝破皮囊。
白棠……
想要……看一眼……白棠……
帶著麵具的男人掙紮著伸出手,好像要抓住什麼,一束陽光從窗欞灑落,落在男人的掌心。
他曾經躺在昏暗的洞穴中,顫抖地伸出雙手,順著岩壁往上摸索,想要抓住的,也就是那麼一束光罷了。
指尖微微顫抖,那隻手不甘地張開,張開得那般用力,讓青筋在手背上凸現,而後,蒼白的手無力地垂下,打翻了桌上的瓷碗。
藥湯灑落一地。
“哇,你還會怕苦啊。”
作者有話要說: 票數四十五票,所以林盟主的番外出來啦
小天使你們看完要是覺得虐,不能在評論區說呀(超小聲),因為作者君的文案標了高甜,路過的小天使看到評論區哀鴻遍野,肯定會覺得這個作者是個大屁|眼子
可正文君明明超級甜呀(對手指)而且這是大家投票選出的番外啊!所以小天使們可以違心地誇番外君甜嗎(悄咪咪試探)作者君會在下章多灑一些糖噠(試探著遞出賄賂)
希望小天使寫一下“太甜啦,都被甜哭啦”,這樣就很合情合理了(愛你們喲~筆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