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 這是什麼?”白棠低頭看著壓在他鞋麵上的醜東西, 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潮濕的泥土之氣彌漫開來,白棠覺得自己應該抬一下腳,把腳從這個醜東西的懷抱裡抽開。
可是,可是這個家夥看起來受了傷, 腹部就是傷口所在,之前看到那被搓成一團的尾巴尖,也許是被血濡濕的。
如果真的不管不顧把腳抽了出來, 也許會撕裂傷口。
“好像是隻狐狸?”係統不確定道,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野狐狸,死了就死了吧,你彆管這麼多,現在你也累了,趕緊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目光觸及那雙水盈盈的黃褐色眼眸, 白棠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沒有動。
他隻是不喜和人言談, 不想接觸到任何人,而不是鐵石心腸。他依然是蘇先生心裡那個心腸很軟的小妖怪, 聽到妖怪的悲慘故事,就會忍不住加入動物保護協會,去拍攝公益廣告,去全球植樹的小妖怪。
那隻醜狐狸細細弱弱地再次叫了幾聲, 嗷嗷地叫, 見到白棠沒有表情的麵容後, 他怯怯地閉上嘴,有些不安地抖了抖尾巴。
那隻醜狐狸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爪子從鞋麵移開,而後低頭看看潔白的鞋麵有了兩個小巧的梅花印,墨梅的印子。
醜狐狸意識到自己做了錯事,他慌慌張張挪了挪位置,接著又看到了大片的血跡。
倒真是踏血尋梅。
這隻醜狐狸顫巍巍地再次移了位置,一點都不敢碰到鞋麵,可是他又怕白棠會走掉,於是這隻醜狐狸急中生智,他把自己全身上下最乾淨的臉部貼到鞋麵上,那隻醜醜的小東西姿勢搞笑極了,全身都趴在泥濘的地上,唯有臉虛虛地壓在鞋麵上,好似五體投地的姿勢。
被行大禮的白棠內心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垂眸看著腳下,靜默不語。
在無聲的寂靜中,那隻醜狐狸有些不安地抬眸,黃褐色的眼眸緊張地看向白棠,那雙眼眸是水潤的,像是琥珀中藏了一根樹枝,小小的枯枝。
白棠忽然想起蘇思遠死後,他將蘇思遠樹葬,秋天時樹上的葉子全部掉光,細細的枯枝就是那樣。
那讓揪心的衰敗。
“嗷……”藏著顫音的叫聲響起,一聲又一聲,把白棠心中的不忍喚了出來。
白棠低著頭,看著那個醜狐狸,他心一軟,緩緩吐了一口濁氣,而後蹲了下來,把那隻醜狐狸抱在懷裡。
那隻狐狸很輕,沒有多少肉,被他抱住時受寵若驚地瞪大眼睛,兩隻小爪子僵硬地舉起,頗有一種手腳不知如何擺放的惶恐。
白棠靜靜地看著那隻狐狸的蠢樣,細細的雨絲從空中飄灑下來,當快接近白棠時,雨絲在空中的軌跡都打了個彎,飛速繞過了青年的身體。
金鱗發揮作用時,就會閃出柔和的微光,在一片黑暗中,青年連衣角都在發光。他的神情是淡然的,垂眸看來的樣子,有那麼一瞬間像寺廟供奉的神像。
在這隻醜狐狸懵懂無知時,他所有的三觀都是圍繞著白棠建立起來的,譬如他以前從來都不知道什麼是美,什麼是醜,見過白棠後,青年的模樣就是他心中美的具象化。
從那以後,這隻狐狸精最喜歡的顏色是白色和綠色,因為那日細雨綿綿,他麵前的青年一襲白衣,墨綠色的眼眸仿佛冰潭初解,裂出來縫隙裡透出的一點柔波,好似神佛的悲憫之意。
狐狸的尾巴尖討好似得搖了搖,而後小心翼翼地垂到了白棠的手臂上。
“係統,你確定它是狐狸嗎?”白棠審視著懷裡的醜東西。
“看這雙狐狸眼。”係統拍胸脯道:“肯定是。”
白棠思來想去,決定把懷裡這隻狐狸給他剛剛救下的那個妖怪,叫什麼來著的,薛佑?
那隻妖怪是狐狸精,一隻狐狸精養一隻狐狸,應該更順心應手一些。
他不可能養著懷裡這隻醜狐狸。給這隻醜狐狸找一個好主人,也算仁至義儘了。
懷裡的狐狸還不知道自己要被送人的命運,他滿心歡喜並且雀躍地躺在白棠的懷裡,黃褐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粘稠的黃油。
白棠在係統的指路下,順利找到薛佑,對方被一大群人類圍著,懷裡摟著一個少年,那個少年長得很可愛,眼睛又黑又大,白棠看了一會兒,發現這應該是熊貓精的人形。
這隻熊貓精剛剛渡劫,身體虛弱,所以臉色並不好,白得和紙一樣,那群人類爭先恐後著上去驅寒問暖,場麵一時間吵吵嚷嚷。
白棠在密林裡站著,他將自己的威壓釋放出來,那是隻有妖怪才能感知到的可怕威壓,宛如浩瀚星空,又似凜冽雷霆,白棠懷裡的醜狐狸當時就受驚地炸起毛來,一驚一乍地看向白棠,明明怕極,還是不舍得離開白棠的懷抱,於是一邊顫抖著,一邊努力克服本能,拚命往白棠懷裡擠。
而在不遠處的薛佑膝蓋一軟,差點要跪了下來。他心驚肉跳地看向威壓釋放出來的位置,在黑暗的樹林中,薛佑看到了一絲不明顯的白光。
在這一瞬間,無需多言,薛佑就已經猜出了來者是誰。
那個神秘的大妖怪。
薛佑低頭看著懷中臉色更加慘白的蒙皓,輕聲道:“彆怕,他看起來沒有惡意。”薛佑將大衣披在蒙皓的身上,而後示意助理照顧蒙皓,他隨意找了一個借口走了出去。
短短的路程,薛佑卻走得心驚肉跳,這是因為妖怪本能的趨利避害,對方的妖力帶著隱隱的雷劫氣息,那是任何妖怪都畏懼的力量,哪怕理智告訴薛佑,那個神秘的妖怪應該沒有惡意,可是身體的本能卻無法控製。
對方找他是有什麼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