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狠狠打,我媳婦兒以前跑得比你家的女人還頻繁,你看現在多乖,都是打出來的。”
至於後麵更黑暗的畫麵,兄弟幾人的汙言穢語,程舟不忍心再看,也不忍心再聽下去。
精神力依舊拉扯著那些淩亂的記憶片段,一絲不苟地按著時間線一一排列。
最後,終於出現了穆景山持槍衝進來救人的畫麵。
“姐,彆怕,沒事了,沒事了,我來救你了。”
“姐,是我啊,我是穆景山,你的弟弟穆景山,你不記得我了嗎?”
“你彆怕,不要怕,跟我走,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爸媽還在家裡等著你呢,我、我也——”
男人終於泣不成聲,跪倒在地上,死死抱著邋裡邋遢發著抖的瘋女人,滾燙的眼淚落了下來。
程舟看著看著,幾乎要和穆景山一樣忍不住落淚,不由自主摸著她的頭發,聲音很輕。
“沒事了,不用怕,你叫穆嘉怡對嗎?”
這是一個傷痕累累的女孩子。
本應該過著肆意飛揚的生活,卻被一幫人販子盯上,拐賣到了偏僻遙遠的村莊……過了將近一年多、生不如死的日子。
怨不得她的記憶如此錯亂。
程舟撤出精神力的瞬間,穆嘉怡恍惚了一瞬,像是恢複了清醒,慢慢地、蜷縮成了一團,痛哭出聲。
崩潰的哭聲是那樣絕望。仿佛錘子一下一下敲擊著人的心臟。
小崽伸手拍著她的背,聲音稚嫩,“不、不哭!”
程舟也有些心酸,安慰道:“你看,你現在在昌安市呢,你的家人帶著你出來散心,結果你說也不說就跑丟了,穆景山他們肯定在到處找你呢。”
穆嘉怡頓了頓,抹掉眼淚,呆滯的眼睛恢複清亮,啞聲道:“謝、謝謝你幫我,我不會、不會說出去的。”
程舟早就給她下了禁製,完全不擔心這一點,笑道:“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就在城郊軍區那邊呢。”
在大山深處的時候,穆嘉怡做夢都想回家。
可是如今恢複了清醒,她反而沒動,依舊瑟縮在牆角,神色有些害怕。
程舟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勸說的角度有點獨特。
“你爸爸很厲害,聽說是那個駐地軍區最大的官,你弟弟也很厲害,穿著軍裝扛著槍,年紀輕輕就已經成了團長。”
“你有這麼厲害的家人,以後回了家,你可以有很多很多的軍用布票花,你可能不知道,我在百貨大樓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到頭也隻能領到兩尺六寸的布票!”
程舟確實很羨慕穆家的那一遝子軍用布票,說話的時候,眼睛裡都在冒著光。
小崽也附和地點了點頭,大聲道:“布票!”
難得沒有結巴磕絆,發音非常準確!
穆嘉怡被他們兩人逗笑了,不由得摸了摸小崽幼嫩的臉頰,小孩子的眼睛那麼好看,懵懂天真,無畏無懼。
說的也是,她的家世背景這麼好,爸媽和弟弟都在幫著她走出來,她有什麼好怕的呢?
人生那麼長,生活總是有希望的。
穆嘉怡忽然開口道:“等我回了家,我專門找景山要布票,拿到了給你分。”
程舟笑道:“好啊,那就說好了,我送你回去,可是這裡離城郊有點遠,我要去大哥家借自行車才能送你。”
至於他的自行車,還在副食品店門前停著呢。
也不知道霍越澤什麼時候才能買完東西回來?他還得提前和霍越澤說一聲呢。
然而不等程舟帶著穆嘉怡走幾分鐘,巷子裡就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
“團長,人在這呢,在這。”迎麵一個綠軍裝的男人急忙回頭喊道。
“在哪?”穆景山領著幾人跑了過來。
看著穆嘉怡不似從前呆滯的眼睛,穆景山愣了愣,“姐,你、你——”
“沒事,景山,我好了,你彆擔心。”穆嘉怡主動握緊了他的手。
穆景山的手微微顫抖,忍住眼淚說道:“好、好了就行,我帶你回家,爸媽都等著你呢。”
……
小院子裡。
霍越澤騎著自行車從副食品店回來,程舟迫不及待圍了過來,仔細把早上的事情告訴了他。
“當初穆景山在公安局查的案子,就是查他姐被拐賣的案子吧?”
霍越澤嗯了一聲。
程舟氣得踩了他一腳,“所以之前在醫院裡,你明明偷聽到了穆景山和大哥說的話,還不肯告訴我。”
霍越澤抱起他,笑著親了親他的臉頰,“彆生氣,這件事情和咱們沒關係,你出手幫了那個穆嘉怡,有沒有好好善後?”
“當然有啊,我給她下了禁製,她不會把我說出去的。”程舟晃著頭說道:“她說會給我分軍用布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給我送過來?”
霍越澤失笑,“咱們家的衣服已經夠穿了,你要那麼多布票做什麼?”
“你懂什麼呀?百貨大樓附近新開了一家裁縫店,可以定製那種羊絨大衣的,我專門進去看了看,款式相當好看,我想給我和湯圓兒訂做一套親子裝!”
唯一的缺點,就是要花很多布票。
“……”所以訂做衣服沒有他的份是嗎?沒良心的小壞蛋!
霍越澤捏住他的下巴,狠狠咬了一口。
“疼啊,”程舟衝著他的臉拍了一巴掌,氣道:“咬那麼狠做什麼?我又哪裡惹你生氣了?”
“你說哪裡惹我生氣了?”霍越澤的語氣輕飄飄。
“……不就是訂做衣服沒你的份嗎?就不給你做,你就看著我和湯圓兒穿一樣的衣服,一邊呆著酸去吧!”程舟故意道。
霍越澤:“……”
霍越澤氣笑了,抱著程舟走進臥室,不到十幾分鐘,程舟抗議的聲音傳了出來。
“你怎麼老是喜歡這樣?我不喜歡——”
“你不是讓我一邊呆著酸嗎?我給你嘗嘗酸的滋味兒。”
事後,霍越澤哄了半天,程舟也沒給他一個好臉色。
“走開,我要吃飯,你給湯圓兒喂粥去,彆在旁邊煩我。”
“好好好,我去喂,”霍越澤重重親了他一下。
程舟沒好氣地推開他,“快滾吧,王八蛋。”
第二天晚上,穆景山就親自送來了一遝子軍用票券。
“我姐專門托付我給你送點布票,雖然她沒有說她是怎麼好的,可是昨天她和你呆了一早上,我想,你肯定有很大的功勞。”
“我也沒做什麼啊,就是和她多說了幾句話。” 程舟歡歡喜喜收了票券,“那就沒事了,你早點回去吧,我關門了啊。”
說罷,砰的一聲,大門徹底關上了。
連門都不讓人進去?穆景山也不惱,搖了搖頭,越東家的這個小表弟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