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的門是連著的,葉白汀根本算不上出去,沒見到半點陽光,就是空氣乾淨不少,比詔獄裡味道清新多了。小廳故意打造肅穆氛圍,沒窗戶,大白天的點著燈燭,靠牆隻放了一張案幾,往中間隔了一道屏風,梅花映雪的圖案,夠冷,夠素。
葉白汀眼梢垂下:“你就讓我站著?”
“不然呢?讓你坐我這?”申薑看了眼略透光的屏風,“不怕被看到?”
“申總旗可以多吃些核桃。”
“啊?”
“益智補腦。”
申薑瞬間瞪眼。
葉白汀問他:“我問你,叫我過來是乾什麼的?”
申薑:“問供啊。”
葉白汀:“我張嘴問?彆人透過屏風能看到人影,就分辨不出誰在張嘴?”
“對哦。”
“下麵添個案幾,上筆墨紙硯——”葉白汀轉頭看申薑,“我寫,你問。”
申薑一拍大腿,指揮下邊去辦:“這樣好!”
他坐首位,他問問題,就算慢一點,彆人也隻會以為他思想深邃,從容不迫,胸有成竹!
迅速讓人將小幾擺在下側,申薑很興奮:“來!帶人——少爺,咱們先問誰?”
葉白汀沒說話,寫了行字給他。
草——
申薑眼底興奮瞬間變成臟話,這他娘哪是問彆人供,這是考他吧!什麼狗爪子字,本事不夠就彆學什麼狂草好麼,他認不出啊!
“嗯?”葉白汀斜斜看他,“我的字不好認?”
申薑哪敢說不好,敢惹嬌少爺生氣,嬌少爺就敢算計的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隻能自己努力辨認那筆狗爪子字:“挺,挺好的,有大家風采,你想第一個問死者續弦張氏是吧?來人,帶張氏——”
張氏很快帶到,杏眼桃腮,削肩柳腰,素衣玉鐲,體態極儘風流。
申薑費勁的認葉白汀寫的字,一個一個字問:“聽說你與死者感情很好?”
“是啊,”張氏帕子遮眼,梨花帶雨,“夫君最疼我了,但有閒暇,就會過來陪我,衣服首飾,吃的喝的,從不吝惜錢財,什麼都給我買,我不高興了,更是花儘心思哄……他對我再好不過了,而今撒手就走,我可怎麼活……”
進了詔獄便沒有了未來,所有人最少最少,也會哭一次,可能是進來的時候,可能是無望的時候,可能是想開的時候,拜此包賜,葉白汀熟練的掌握了哭的各種層次,真哭假哭一下就能明白。
觀察了片刻,他提起毛筆,刷刷刷在紙上寫字,轉給申薑看——
申薑靜了更久,才開口問:“死者體貼聽話,你被哄得開心的同時,是不是也覺得他沒出息?是不是偶爾在外頭,會覺得抬不起頭?”
“啊這……”張氏目光微閃,“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有什麼法子?日子還不是得這麼過……”
葉白汀又刷刷寫字,申薑又問:“案發時你在哪裡?”
“臥房。”
“可有人證?”
“這個……沒有。”
“你可曾去過書房?”
問題越來越快,張氏很緊張:“沒,沒有的!那天白天太忙了,妾身累的不行,到了晚上恨不得癱在床上,根本走不動,茶都忘了給夫君送……”
“死者身上的衣服什麼時候換的?”
“這……”張氏仔細想了想,“當天客人多,夫君衣服換了很多套,大人說的是哪一身?”
“就你記得的,全部說一遍。”
張氏就回想著,一句句說:“妾身記得的,早間穿的是喜慶的團花錦那套……”
“你的手指傷了,怎麼來的?”
張氏縮了縮手指:“剪,剪花枝。”
“行了,你出去吧。”
整個過程相當的快。
申薑狐疑的看向葉白汀:“這都問出了啥? ”並沒有什麼關鍵之處啊,不是跟沒問一樣,“你可不能看著人小媳婦長得好看就放水偏私啊!”
葉白汀都懶得看他:“丈夫新死,著素衣也要配亮玉,鞋頭綴南珠,頸間衣服壓著彆人瞧不見,也要戴五彩瓔珞,表情浮誇張揚,說話永遠抬著下巴,站姿嫵媚——張氏是個喜歡炫富,好麵子的人,吃穿用度皆好固然能讓她有麵子,丈夫不能獨擋一麵一事無成卻讓她覺得丟臉;她哭的太假,就算死者對她是真的,她對死者不一定是真的;她經常出入死者書房,會以親自換茶的方式表現自己的‘愛意’;對現場環境熟悉,哪怕是緊張時間下的激情作案,也能有收拾還原的能力;再有——她手指有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