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沒錯,人是我殺的。(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171 字 11個月前

申百戶瀟灑轉身,指揮手下快點行動,他要立刻回去和指揮使嬌少爺表功!

可人還沒怎麼動,後麵突然傳來一道清越男聲:“傻瓜,為何要替為夫頂罪?”

醫館大夫常山分開眾人,走了過來,歎了口氣,抓住紫蘇手中匕首:“人明明是我殺的。”

申薑頓時睜大了眼睛,這就刺激了!兩個凶手?還搶著當?難道是當班當的太久,腦子迷糊了?

醒醒神再看,還是那個場麵,半點沒變,夫妻倆執手相看,誰都沒有笑,妻子更是眼角通紅,雙方眼底都是對對方濃濃的情意和擔憂。

這個紫蘇,是常山的妻子?沒錯,常山的確說過已經娶妻,妻子就是姓紫!所以這人到底是誰殺的?妻子,還是丈夫,還是夫妻倆一起?

常山要把匕首搶過來,交給錦衣衛,紫蘇鬆了一下,手指握得更緊:“不,人是我殺的,你才是,不要隨隨便便為我頂罪……我做的事就是我做的,不要任何人幫我承擔開脫!”

常山眼簾垂下,看向申薑:“抱歉,大人,內子性格倔強,實是個心地善良之人,平日裡連雞都不敢殺,怎敢殺人?還請大人諒解則個,放過她,帶我走吧,人,是我殺的。”

“不,是我殺的!”紫蘇突然站到常山麵前,伸開雙臂護著他,“你們不要抓我丈夫,他生平醫人施藥,活人無數,從沒害過一個人,是我……都是我做的!”

她回頭看著丈夫,眼淚不停的往下掉:“不要這樣好不好?求你了,這些事就是我做的,我欠你的,下輩子還……到時一定做個好妻子,好好聽你的話,同你白頭偕老,你不要這樣……”

常山歎了口氣,擁住了她:“你是我的妻,你為人我怎會不知?我曾允過你,琴瑟和鳴,白首共老,可終究心魔難去,這輩子,不能同你一處了,你乖一點,好好的回去,”他吻了吻妻子眉心,“嗯?”

“不,不要……你不是……你不是……”

“就是我。”常山放開妻子,轉身,看向申薑,“放開內子,帶我走吧。”

申薑都氣笑了,一個兩個當老子是什麼?隨便說什麼都信,隨便被你們誆騙麼!

“一個都彆想跑,都給老子帶回去!”

申薑挎起個臉,心情不太美麗,還以為這就立功了呢,結果還有事!他想著趁熱打鐵,回去火速通知指揮使,再找嬌少爺捋一捋,結果回到北鎮撫司發現……這兩個人竟然還在同一個房間裡?

不是,他這都出去一趟回來了,你倆怎麼還……是玩過一輪了,還是一直在對峙?你們到底乾了什麼啊!

葉白汀表情無辜,因為狗子守著門嘛,仇疑青似乎也沒走的意思,二人就著‘挑食’話題,各自發表了一通觀點,不知怎的,就變成點了菜,一塊吃了個宵夜。

寂夜幽冷,大晚上的也不好置辦禁止菜碟,廚房上了個鍋子,葷素都有,吃著也暖和。

大概忙的錯過了飯點,仇疑青真的有點餓,吃的不少,葉白汀注意到他很喜歡吃味道重的東西,但也隻是這些了,食不言寢不語,他和領導沒什麼話說。

不過東西是真好吃。申薑也來的真及時。鍋子剛剛吃完,剛剛撤下去,他正琢磨怎麼告辭呢,申百戶就來了,還帶著……驚喜?

申薑反應慢半拍,也聞到鍋子味了,差點當場控訴上司不當人,他一個人在外麵跑,你倒好,拐了嬌少爺美食放鬆,二人世界是不是!

但是,案子要緊,他申百戶職業操守可比這倆人高多了!

“這一趟收獲頗豐,出門蹲點,帶回來倆凶手。”他一五一十,迅速的把當時情況說了一遍。

葉白汀微訝:“兩個凶手?這倒有趣了。”

申薑:“可不是?咱們這一行,慣常看到互相推卸,互相栽贓,這爭著認凶手的,還是頭一回。”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問供吧。

仇疑青一個手勢,錦衣衛們立刻動作,將房間內案幾重新擺好,指揮使肯定坐在首座,下首次席……仍然是葉白汀,申百戶沒有座位。

已經習慣了的事,有什麼好驚訝的?申薑抹了把臉:“那屬下就帶人進來了?”

仇疑青:“來。”

紫蘇和常山很快被帶到了房間。一路吹風冷靜,夫妻二人神情已不似方才激動,情緒外漏,常山肅麵沉默,紫蘇除了眼角微紅,也不見了哭泣痕跡。

仇疑青視線滑過夫妻二人:“你們誰先說?”

紫蘇叩了個頭:“這位百戶大人親眼瞧見我執刀行凶,沈華容和莊氏也都是我殺的。大人如若不信,可派人去之前兩個現場仔細搜查,牆角底下,靠陰的位置,那裡平時沒什麼人走,應該還有我的腳印。還可去我家搜查,在我夫妻臥房床頭,靠牆的位置,墊褥掀開,有一枚青鳥玉佩,它曾在我行凶時掉進過血泊裡,血漬難去,至今仍在。”

哦豁,這個證據也對上了!申薑連連點頭,不用說了,凶手就是這個紫蘇!

仇疑青卻不疾不徐:“為何要殺這二人?”

“為何?”紫蘇笑容蒼白,“已過去十年的事,大人可能並不知曉,十年前有個女人叫紫苑,被人害死在了西山,如諸位所見,我姓紫,原來是孤女,得其賜姓,被其收養,五六歲時就跟在她身邊,最知道她是什麼人。她溫暖,善良,心中有追求,行事有底線,不管外人怎麼看,她始終做著的應該做的事,雖是女子,骨有氣節,沒有對不起過任何人,可彆人為什麼就能那麼殘忍!”

“……那段時間,她失蹤後的那段時間,何等漫長,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養父從未放棄,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全查清楚了,就是那群畜生乾的!宣平侯,沈化容,莊氏,徐良行,他們一個都不無辜!奈何普通百姓報仇無門,養父縱使竭儘所能,也未討回公道,臨死時勸我們想開,往前看,說養母是他的妻子,他們結發同心,生同衾死同穴,他有責任做這件事,但我們沒有,他希望我們能好好活著,一生平安順遂,他和養母便能含笑九泉……可怎麼可能呢?憑什麼他們這麼好的人死了,彆人卻活著!我偏不!”

紫蘇眼底燃燒著仇恨:“我同養母學過琴,在坊間小有名聲,想過各種方法,用過各種渠道了解和監視這些人,大人若不信,儘可去調查問話,不相信我的琴,我也可以當場為你們演奏,《秋霜調》,是養母自創名曲,我很擅長。”

仇疑青指節輕敲了下桌麵:“具體計劃如何,怎麼殺的,詳細講來。”

紫蘇:“方才說過了,我心中仇恨一直未去,盯了這些人很多年,他們什麼性子,喜歡做什麼,我全都知道,聽說沈華容和徐良行得了紅媚的帕子,我就知道機會來了。我丈夫對醫治花柳頗有心得,全城也隻有他治的好,誰得病了,誰去看過,我第一個知道,病情發展到了什麼程度,我也很清楚,我沒有馬上殺他們,而是等著他們被這個病折磨,遭周圍的人厭棄,難受夠了,我才動手。也不需要特彆準備,隻要知道他們下一次找我丈夫看病是什麼時候就可以了,蹲守很方便。”

仇疑青:“哦,你蹲守死者。”

“是。”

“之後呢?”仇疑青看著跪在堂下的女人,雙目沉凝,“你蹲到了人,怎麼引到暗巷?又是怎麼殺的?”

紫蘇垂了頭,手指絞在一處:“這……這麼說有些不要臉,但我自認有幾分姿色,暗夜引誘一個男人並不算難事,至於莊氏……她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凡女子,但凡長的出挑點,都是她眼裡的貨物,我裝一裝,自也能引的她見麵。至於怎麼殺的……嗬,你們不都看見了?”

“從背後綁住他們的手腳,讓他們跪在地上,匕首放到他們頸間,放乾他們的血……那個牛皮繩結,我打的很緊,就是要磨出血來才好,他們不配痛快的死,等一切結束,再灑上紙錢,以慰我養父母亡靈。”

“這些案件細節,我不信諸位大肆張揚,全說了出去,如果我不是凶手,我為什麼知道?”

紫蘇咬著唇說完,看向丈夫,眼裡有水光浮現:“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你是好人,要向前看,彆為了我,一意孤行,跳進火坑。”

房間陡然安靜,落針可聞。

申薑頻頻朝嬌少爺使眼色,連細節都對得上,說的出來,這回沒跑了,這紫蘇一定是凶手吧!

葉白汀卻沒理他,沉吟片刻,看向仇疑青。

仇疑青神情和葉白汀相似,沒有喜悅,也不見失望,停頓片刻,指向常山:“你呢,可有什麼話要說?”

常山先叩頭:“內子性格執拗,早年經受過這些事刺激,一直害怕身邊的人再出事,行事有所偏激,還請大人諒解,所有罪責我願一並承擔。 ”

“人是你殺的?”

“是。”

“那她剛剛所言之事,作何解釋?”

“回大人,都是我做的。”

常山轉頭看向妻子:“匕首是我藏起來的,掉下去的青鳥玉佩是我的,兩個人是我綁的,是我按著他們跪的,紙錢是我撒的,你是不是……都看到了?當時是不是很害怕?抱歉,又讓你難過了。”

紫蘇搖著頭:“不……”

“你經受了這些痛苦,我何嘗沒有?你是養父母的孩子,我又何嘗不是?你我同是孤兒,得他們愛重,受他們培養,習一技之長,將來可謀生計,我們……何其幸運。”

常山閉了閉眼:“你隨養母學琴,我隨養父學醫,如今雖沒什麼大出息,也能活的好好,日子尚算不錯,養父養母在天有靈,應該會很欣慰。可你不能為了保護我,就做這種事,不值得,也不應該。”

他抬頭,看向上首,目光坦然:“內子一屆弱女子,怎麼製得住來人?又怎麼把人叫到了暗巷?她願以名節自汙,我卻要勸大人,一個字都不要聽。內子偶爾會同我鬨些小脾氣,嬌起來也非得讓人讓著寵著,可她這輩子,都不會做這樣的事。我養母的氣節,她的堅持和要求,教會了我們要做什麼,該做什麼,什麼絕對不可以,內子深受其影響,絕不會如此。”

“是我做的。沈華容和莊氏看病之時,我裝作有事要交代,很私密,暗示他們稍後去巷子裡,我事先埋伏,等他們進去了,立刻打暈,爾後將他們綁好,命令他們跪下……之後殺死,如同內子方才所述。我做這些事原本很隱密,沒有人知道,我不知道內子為什麼知道,可能是不放心過來看我,順便見到了,也可能是我殺人後,日常神色難免有異,她察覺到了,私下偷偷暗查……但這一切,都同她沒關係。”

“那個青鳥玉佩大概是最大的疑點,但那是內子贈予我之物,我每天都帶在身上,行凶時不小心掉了下去,血汙洗不乾淨,這才藏起來,內子會知道,大概也是翻見了……”

常山說著,看了妻子一眼:“我說你最近為何總跟我提起舊年往事,原是知道了。對不起,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忽略了你,但這是我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

紫蘇搖著頭,眼淚簌簌而下:“不,你不能這麼欺負我……明明不是你做的,為什麼要認?為什麼要認!”

常山再次歎氣:“癡兒,你雖會琴,看起來有動機,但你懂人體麼?你自小不喜藥味,連針灸穴位都認不清,知道人的致命處在哪裡,怎麼下刀方便,哪個角度省力,怎樣才能讓人死得乾脆,又怎樣才能讓人死的痛苦不堪?”

紫蘇哭的說不出話。

常山握著她的手:“我知你心疼我,但這不對,也不可以,你放過自己,也放過我好不好?”他的拉著她的手,輕輕疊到她的小腹,“月份尚淺,還不能確定,我便沒有告訴你……要當娘的人了,彆為難自己,好麼?”

“對不起,不能再保護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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