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彆人喝醉了是小可愛(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5133 字 11個月前

仇疑青肅著一張臉,問:“為什麼沒來?”

“為什麼啊……”

說到這個問題,葉白汀就垂了眼:“我的老師說,我不適合刑偵。”

仇疑青:“何解?”

葉白汀聲音低下來:“這個職業很特殊,需要有一定身手,嗅覺敏銳,觀察仔細,心靈強大……要求非常高,可再厲害的刑偵人員,也不可能麵麵俱到,一次失誤判斷都沒有……”

所以辦案過程需要流程,需要學會時刻冷靜,不說絕對,至少大部分時間,你都能克製,能保持理智,破案過程中隻看線索事實,情感上不偏向任何嫌疑人或證人。

“我……總是會對案子裡無辜的弱勢群體,抱有很大同情。”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曆,他很早就失去了父母,在周圍人的照顧和溫暖下長大,這些人都是很普通的人,在外打工的社畜,早晚出攤子賣吃食的夫妻,技能不多,經常會上早班夜班的,年紀稍大的人。

他的成長環境算不得好,可他並沒有過得不好,世間給了他很多善意,他幾乎從未對自己的生活有過過多煩惱,餓了渴了病了沒錢了都不需要害怕擔心,總有人幫助他,他喜歡這種善意,想要保護這種善意,希望自己也可以回饋給彆人這樣的善意。

他讀心理學,知道自己在親情缺失方麵有很大的匱乏感,而這種匱乏感,更讓他在潛意識深處珍惜這些善意,或者,渴望這些善意,幻想著這些善意的另一種形態,比如母愛投射……長大之後,他對於無辜女性,孩子,或者老人被迫害的案子,總是難以忍住內心翻湧,無法做到隨時保持中立。

“辦案之人如果帶了極強烈的情緒,先入為主,會影響案情進度,甚至會造成冤案,”葉白汀看著窗外的雪月,“可驗屍不一樣,屍體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是什麼傷就是什麼傷,做不得假,不管我心情好還是不好,懷疑誰還是不懷疑誰,屍體會告訴我答案,我的判斷絕不會錯。”

手邊酒盅不知道什麼時候滿了,葉白汀舉起它,一口飲儘,倚在桌前,指著窗外梅枝:“你看,梅花要扛得住嚴寒,才能在凜冽風霜中綻放,我卻做不到。”

“世間這麼這麼難,姑娘們隻是想好好活著,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過日子,可她們從小到大遭受的惡意,隻有她們自己知道,大半時候不想和任何人提,隻默默承受,壓在心底,有多少苦淚,外麵人諸如你我,根本不知道;百姓們遇到難事,想要討個公道,更是何其艱難,一步一步往前,每一步都是血淚,可能付出一切,到最後都討不回來;就連指揮使你,這般高位,這般權勢,也不能說什麼就是什麼,彆人未必會照你的意思去做,你若真心想做成一個事,也要多方權衡,諸多努力……”

人心難測,世上千人千麵,縱使是好人,也有各自思量,你站得越高,想做的事越大,就越難。

比如這次仇疑青的行動,他隻參與了整個計劃,無法參與到行動之中,可他知道仇疑青要周全多少思慮,耗費多少心血,對於局勢,對於人心的把控,全部都要做到最好。

“刑偵破案,麵對的困難又怎會簡單?證據會被隱藏,被丟棄,犯人會逃跑,會撒謊,證人會作偽證,會不配合,有時官員各懷心思,甚至參與了貪腐過程,辦案人員夾在中間,想要還世間以真相,想要為受害者討回公道,需要的不僅僅是破案技能,還要有無窮無儘的勇氣,無窮無儘的堅持,以及無窮無儘的努力……”

葉白汀歎了口氣:“真的好難啊。”

仇疑青給他續滿酒,眉宇間暈著燭光,往日冷冽的眼眸竟散出了一絲柔意:“這麼難,為什麼還要做?”

葉白汀托著腮,看著他,點了點自己眼底:“你呢?明明這麼累了,為什麼還要堅持?”

仇疑青倒酒的手一頓:“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對啊,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葉白汀忽的笑了:“男人麼,這一輩子總要做那麼一兩件,傾注一腔熱情的事,總要肩擔責任,有那被罵被打也絕不退讓的瞬間,總有那麼一些事,那麼一些人,讓你甘願赴死。”

就如他自己,沒什麼大出息,這輩子就軸在這一行上了,能力範圍所及,他願為心中的理想和正義奉獻所有,自己為自己驕傲,能力不及之處……就做行業裡技術最高,不可或缺的那個人,至少挨罵的時候,知道是為什麼。

“所以指揮使也彆問我罪,知不知錯——”

葉白汀身體突然前傾,眉眼彎彎,臥蠶托出燦燦桃花:“我知道錯了,出事了也一定會後悔,但下次遇到這樣的事——我仍然會這麼做。”

簡單總結就是:我錯了,下回還敢。

仇疑青好似從沒見過這麼坦誠直白,又這麼囂張的人,將酒杯從唇前移開,眉梢挑起:“所以你和申薑說的,要做天下第一仵作的話,也不是吹牛。”

“自然不是,”葉白汀豪邁的一口悶了杯中酒,“論本職技能,誰能出我右?”

他看著仇疑青的眼神,解釋道:“選擇做仵作,並不是逃避,隻是偶爾,也會有些挫敗感,覺得自己不夠優秀,可能會拖累彆人。”

比如情緒這種事……要是能控製住,人就不是人,是神了。

他偶爾會擔心,是不是給夥伴指錯了方向,如果真錯了……

“葉白汀,我說過,休要小看我。”

仇疑青將酒杯放在桌上,眸底灼灼烈烈 ,似有火在燒:“有什麼事,是本使做不到的?”

葉白汀怔了一下,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這個男人不加掩飾的情緒,第一次是之前的笑容,豐神俊朗,見之難忘,這一次,是從骨子裡散發出的自信昂揚,這個男人,強悍至極,自信至極。

“你喚我一聲指揮使,”仇疑青垂眸,重新給酒盅續酒,自己的,還有葉白汀的,“我自要給你兜底,千難萬難,那是我該考慮的事。”

葉白汀突然生出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好像在這個男人身邊,他什麼都不用想,隻要往前衝就可以了。

這個男人也的確很優秀,認識以來,從沒有一件事讓他失望,或者說,有很多事,仇疑青做到的程度,都在他意料之外。

仇疑青將酒盅塞到葉白汀手裡,輕輕跟他碰了一下——

“也休要小看你自己。前方有路,你隻管大踏步的往前走,陽光伴你身側,刀鋒亦不會在你背後。”

葉白汀怔怔的,酒都沒飲,直愣愣的看著仇疑青。

仇疑青手頓住:“為何這般看我?”

葉白汀頭歪在手肘,笑靨如春日桃花:“就是突然發現,你很帥。”

仇疑青突然伸手,按住他的頭,迫他微微仰頭,朝向自己:“那就多看看。”

葉白汀今夜十分聽話,還真的多看了,直直的盯著看,好像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想要記得更清楚一些。

梨花白有些醉人,起先不覺,多飲幾口,眼睛越來越酸澀,麵前男人都重影了。

葉白汀越來越不滿,眉毛慢慢皺了起來:“你不要動來動去的……為什麼不喝酒?快,喝!”

仇疑青放下酒盅,眼神變得危險:“你在命令我?”

“放肆!”葉白汀眼前都重影了,哪還辨的清楚眼神,纖白手掌直拍桌子,“竟敢跟天下第一仵作這般說話,以後的案子還想不想破了!”

仇疑青:“你醉了。”

“放肆放肆!”葉白汀當然不認,“我怎麼能醉呢?我可是第一仵作!嗝……技術第一,破案第一,酒量……也是第一!怎麼會醉!”

說著說著感覺不對,他晃了晃頭:“不對,你是誰,竟敢質疑我的酒量!不對……你是誰,竟然可以和我同桌喝酒!”

仇疑青:……

他低下頭,懷疑的嘗了嘗杯中酒,並不辣口,不應該這般易醉。

葉白汀托著下巴,看了他一會兒,又笑了:“算啦,既然能和我同桌喝酒,你一定也是技術不錯的人!來,將進酒,杯莫停,乾了!”

仇疑青按住了他的手:“你不能再喝了。”

“放肆!”葉白汀眯眼,“你在教我做事?”

仇疑青沒說話,直接拿走了他的酒杯。

“放肆放肆放肆!”

葉白汀氣的不輕,仇疑青要拿走他的杯子,他就搶,仇疑青將酒杯舉高,他就往前撲——

這晃晃悠悠的,一個不小心,踩空幾乎成了必然。

“小心——”

仇疑青大手扣住他的腰,很有些頭疼:“不準鬨。”

“你才不準鬨!”

葉白汀瞪大眼睛,看到腰間大手,又氣了:“放肆放肆放肆放肆——你竟敢摟我的腰!我可是天下第一的仵作大人,是你能摟的?起開,你給我起開——”

他不但罵人,還伸手過去,用儘全身的力氣,要掰開對方的手,嗯,這會兒倒是忘了酒杯的事了。

仇疑青:……

萬萬沒想到,酒醉後的小仵作這般猖狂。

他常年習武,手勁大,為免傷到少年,隻能自己鬆開手,可少年站不穩,又要往他身上倒——

他雙腿運力,夾住了少年的腿。

葉白汀感覺很新奇,明明腳很軟,竟然沒倒?再一看,對方的腿好厲害,勁好大!

“不錯不錯,算你識相,沒敢摟……嗝……摟我了,你叫什麼名字,說來聽聽,我讓你們指揮使給你賞錢!”

“指揮使?”仇疑青眸色微暗,“你同他很熟?”

“那當然了,我可是他的心肝小寶貝!”

酒醉的嬌少爺也仍然很有心眼,怕彆人不信,還湊過來說悄悄話:“我同你說,你彆看他總是板著臉,其實脾氣可好了,你不聽話,懟他他也不會生氣……隻要不觸及底線,不是原則性錯誤,他就不會較真……”

仇疑青:“他不生氣,就會放賞?”

“這個麼……”葉白汀認真的思考了一會,晃了晃頭,“至少得服個軟,撒個嬌?嗯!申薑就是這麼說的,一準沒錯!”

仇疑青:“你衝他撒過?”

“當然——”

‘沒有’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心眼賊多的嬌少爺因為距離過近,看清楚了對方神情,這個男人眼神玩味,相當的意味深長,好像知道他在騙人似的。

這種時候怎麼能輸!

葉白汀立刻神情肅穆,聲音鏗鏘:“當然撒過!”

仇疑青:“我不信。”

葉白汀想了想,翻出桌下的小手爐,拿出腰間的小牌牌,又晃了晃手上的小金鐲——

“看到沒?都是指揮使給的,撒個嬌就有!”

說完,他又看了看對麵的男人,上上下下看一遍,最後憐憫的拍了拍他的肩:“你看你,這般可憐,什麼都沒有,以後可要好好努力,好好學,什麼都會有的!”

仇疑青:“都會有?”

葉白汀鄭重點頭:“都同你說了,他人特彆好的,申薑就該好好學學怎麼撒嬌,不行把小裙子穿上……嗐,一個兩個的,都太要麵子,這年頭臉有什麼用你說……”

說著說著,眼皮越來越重,最後直接倒在仇疑青身上,打起了小呼嚕。

仇疑青:……

把人輕輕放到炕上,調整到不那麼難受的姿勢,剛要收回手,就被攥住了。

葉白汀抓住他的手,在臉側蹭了蹭:“還要……好喝……”

仇疑青眼神微深:“葉白汀,放手。”

葉白汀都睡死了,還能夢囈著跟他對話呢:“不要……”

仇疑青視線掠過少年過於白皙的手腕,以及腕間赤金色的小鈴鐺,聲音微啞:“再不放手……你就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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