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疑青看著他:“我若告訴你,你可會記住?”
“記的住!”葉白汀伸出右手,一臉嚴肅,“我就是鋸了嘴的葫蘆,絕對保密!”
突然前方天空有煙花炸開,人流湧動而來,葉白汀一個趔趄,差點要摔倒的時候,已被仇疑青拉回去,護在懷中:“小心。”
葉白汀踩了踩腳底光滑的雪:“我……又喝醉了麼?”
仇疑青:“……好像是。”
葉白汀站好,眉眼彎彎,很有禮貌的道謝:“謝謝你,又扶了我一把。”
少年笑顏綻放在煙花下,哪怕喝了酒,眼睛也一如既往,清澈乾淨,仿佛觸手所及,還有衣服底下,同彆人不一樣的,柔軟的肌膚觸感……
仇疑青匆忙的手握成拳,負在背後:“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雪真大啊……”葉白汀看著白茫茫的天空,隱約認出了城門,“我們好像到門口了?”
“嗯。”
仇疑青手指卷在瞬間,吹了個長長的口哨,一匹黑色的馬快如電光,在白茫茫的天地中穿行而來,轉瞬到了麵前,正是玄光。
玄光看到主人當然是很高興的,又能跑了嘛,可它更高興的是看到了少爺,立刻親親熱熱的過來,拿頭頂葉白汀。
仇疑青:……
家裡這些動物都什麼毛病?狗子也是,馬也是,一個個的,那麼喜歡葉白汀?
玄光不敢衝仇疑青噴響鼻,隻敢衝著他身邊的方向,不過這個舉動也相當能說明意思了:大哥彆笑二哥,你不是也喜歡?
仇疑青攬住葉白汀的腰:“上馬?”
葉白汀臉上帶著酒後酡紅,主動摟住了他的脖子:“好!”
出了城,便再沒有長街燈火,隻有白茫茫的雪夜,和周遭零星散落的村莊和農戶,燈火不多,不見熾亮耀眼,卻很溫暖。
仇疑青掛了馬燈,照的也不算遠,看起來隻是方寸之間,玄光卻跑得很流暢,好似這條路它一跑過很多遍,了然於胸,閉著眼睛也不會錯。
葉白汀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醒時更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睛便是飛雪漫天,風疏夜寂,馬蹄聲聲,屁股好像有點痛……卻一點都不冷,大氅很厚,將風雪擋得很結實,背後人的胸膛很暖,有點讓人舍不得離開。
就是坐的有點久了。
“子時……過了麼?”
“還未。”
“莊子……”
“馬上就到了。”
“怎麼不叫醒我?”
“不影響。”
“可我跟個死人似的攤著,多沉,你不累麼?”
“噓——除夕夜,不可說不吉利的話,也不可以小看我。”
“嗯?”
“就你這點重量,我一隻手就能拎起來。”
“……我錯了。”
“錯了就少說點話,會嗆風,冷就靠我近些。”
“謝謝?”
這一次真的很快了,沒多久,就轉上了山路,葉白汀看到了山腰之間,那處掛著燈籠的宅院。
到了下馬,進去一看,年節裝飾的紅燈籠,對聯,剪紙,窗花都有,打掃的也很乾淨,隻是沒什麼聲音……
“這裡沒人?”
“有幾個下仆,”仇疑青將拍了拍馬屁股,讓它自己去馬舍,“隻是除夕團圓,彆人也要過年。”
葉白汀:“那我們自便?”
“用不著你自便,”仇疑青帶著葉白汀走進正廳,“你隨便看看,往右走就是溫泉,我去拿些東西,很快過來。”
難得指揮使做東,還親自招待,葉白汀就生受了,抬腳往右,想先看看溫泉,不看不得了,一看滿臉驚豔,這竟然是個露天的溫泉池子!池邊石頭堆砌的極好,光滑平整,還拚出了花紋,很漂亮,池邊真的種了梅樹,正有梅枝迎雪綻放,美不勝收,相連的廂房麵積也很大,裡麵都通了地龍,很暖和,分出幾個區域,有小坐茶歇的廳堂,有更衣室,也有寢間,擺設風格不算華貴,卻處處透著素雅大氣,讓人見之心喜。
仇疑青很快回來了,手裡拎著兩個食盒,擺出來花樣相當豐富,有酒有菜有點心甚至還有……鹵雞蛋?
見他盯著看,仇疑青眸底微緩:“可還滿意?”
“再滿意不過了!”葉白汀眼睛晶亮,“現在就泡可以麼?”
他剛剛在路上睡了一覺,一點都不困,反而身體被顛的有點乏累,酒也醒了,整個人就很精神,看到熱騰騰的溫泉就很想泡!
仇疑青:“可以。”
葉白汀速度那叫一個快,當場就脫衣服,很快外裳脫完,中衣脫下,光了膀子。
仇疑青:……
“你……”
“我怎麼了?”葉白汀還是懂規矩的,沒都脫完,給自己留了條褻褲,轉身往溫泉裡跳,還不忘連聲催促,“你也快點!”
身體沒入溫泉的那一瞬間,什麼冷啊風啊累啊,全沒了,葉白汀感覺這一路算是來值了,超爽的!見仇疑青還不動,他還招手:“快,你快來,超舒服!”
仇疑青也終於準備好了小托盤,將酒,小菜,鹵味碟放上去,直接飄在水上,自己則站在岸邊,慢條斯理的脫衣服。
等他脫完,葉白汀倒抽了口涼氣,這身材……是他能免費看到的麼!
仇疑青也留了條褻褲,緩緩走進溫泉,修長有力的大腿一點點淹沒,接著是勁韌的腰線,人魚線,腹肌……
“看什麼呢?”
葉白汀下意識收緊小腹:“沒什麼……”
也就是他一輩子都練不成的身材罷了。
待仇疑青再走近些,葉白汀注意的就不是身材,而是他身上的傷了。傷痕很多,大大小小,長長細細,不一而足,最深的是胸前一個,看起來像是貫穿傷,緊靠著心臟的位置。
葉白汀皺了眉:“你怎麼……有這麼多傷?”
原文裡隻是說這個指揮使是半路冒出來的,出身未知,可這些傷痕……若不是經年與人戰鬥,絕不可能形成。
仇疑青坐到少年身邊,表情很平淡:“都過去了。”見少年眼神不對,他還添了句,“不疼。”
葉白汀:“總在北鎮撫司見到你,好像一直以來,你不是在外麵忙,就是在司裡忙,你在京城……沒有家的麼?”
仇疑青眼瞳移過來:“你想去看看?”
葉白汀視線落在對方肩胸的傷疤上,他隻是想知道,傷成這樣,他的家人不心疼嗎?隻是這樣的話,似乎不好問出口。
仇疑青猜到了他在想什麼,道:“我家沒有彆人,你若想去,隨時可以。”
葉白汀就更說不出話了,這意思豈不是……他在京城有房子,卻算不上家,因為沒有家人,所以回不回去都無所謂,在北鎮撫司也一樣。
大過年的,還是彆聊讓彆人傷心的話題了了,葉白汀想起之前的事,心下一轉,麵上不動聲色:“指揮使這麼好,可曾有人傾慕於你,向你傾訴衷情?”
可惜彆人重點根本沒落在後半句,而在前半句。
仇疑青倒了杯酒,遞過來:“我哪裡好?”
葉白汀就數著手指頭總結:“身為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身為上司,賞罰分明,立身持正;身為官員,儘職儘責,護佑百姓;看起來有點凶,實則外冷心熱,懂的人都知道,你有多好。”
“就這些?”
領導似乎有些不滿意……
葉白汀想了想:“……長得很好看?”
仇疑青就笑了:“你喜歡?”
葉白汀挑眉看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麼,指揮使長得好看,還怕人欣賞?”
“隻是欣賞?”
仇疑青突然身體前傾,離得很近很近,氣息相聞。
葉白汀瞬間繃緊了腳尖,呼吸都有些慢了,什麼叫……隻是欣賞?你還想怎樣?他感覺自己臉有點燙,不知是溫泉催的,還是之前酒意未消,身體有點沉,想逃都逃不了,隻能眼睜睜由著仇疑青氣息靠近,靠得更近。
仇疑青卻隻是長手越過他,拎起了飄到他身後的酒壺,退回來,自己倒了一杯。
原來是要酒啊……
葉白汀感覺自己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仇疑青:“我不需要彆人欣賞。”
他的確很強,武力是,內心也是,他的世界難以接受彆人的介入,葉白汀很佩服這樣的人,可是……
“受傷了,一個人包紮,不會很委屈麼?”
“你想幫我包紮傷口?”
葉白汀剛想說不是這個意思,可看看仇疑青的樣子,想想他那個時候身處的畫麵,又覺得有點可憐,挺不忍心:“也不是……不可以?”
外麵突然爆竹聲大作,子時了,萬家齊賀。
葉白汀趁機舉杯:“指揮使,新年快樂!”
仇疑青垂眸,和他碰了下杯:“新年快樂。”
“希望指揮使來年順順利利,心想事成!”
“你也是。”
葉白汀說著話,突然發現仇疑青喝完杯中灑,目光不似以往深邃,有點怪,但又沒有不高興:“怎麼了?”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難道剛剛吃點心時沒注意,落了點心渣?
仇疑青隻是放下杯,續上新酒:“沒什麼。”
剛才……拿錯了杯子,這個,小仵作剛剛用過,杯口留著淡淡的桂花香甜。
“隻是覺得……甜豆漿偶爾,也還不錯。”
雪落融梅,色淺香淡,夜色溫柔美妙,就像某個人,讓人忍不住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