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你喜歡小兔子?(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594 字 11個月前

仇疑青低下頭……

將葉白汀扶正,嘴唇若有若無,掠過了他發頂:“坐好。”

葉白汀感覺氣氛有些不對,扣在腰間的大手過燙了些,忽而冷風卷著雪花吹過,周身溫度驟降,這種感覺才消失……難道是錯覺?

……

回到北鎮撫司,進到詔獄,葉白汀受到了非同尋常的熱烈歡迎。

“怎麼回事?”他看向帶頭的相子安。

“還能怎麼回事,你說的那個事,有門了!”相子安蹲在隔壁牢房裡,看看左右,小聲說,“案子啊,我找到合適的案子了!”

葉白汀立刻坐下:“說說。”

相子安:“咱們這有個叫管樂誌的犯人,他自己沒什麼話說,幫貪官做假賬進來的,手上沾了人命,沒想過要出去,但他有個遠房族弟叫管修竹,人非常好,斷不可能作奸犯科,偏這人在今年,不,這年都過了,該說是去年了,這人在去年死了,刑部判的案,你那義兄賀一鳴斷的,說是畏罪自殺,送到大理寺複核,確認無誤,結了案……”

葉白汀聽得很仔細,管樂誌和管修竹已經出了五服,外人眼裡已不算正經親戚,偏當年因某種意外,兩個人一起生活了幾年,互相之間感情很深,也非常了解,他說管修竹樂善好施,人品忠直,頭腦死板一根筋,絕不會做出貪汙**的事,更不可能自殺。

管修竹是戶部郎中,犯的是庫銀貪汙罪,去年夏天江南水患,戶部拔銀賑災,到了江南發現數額不對,少了有五成以上,一層層查過來,最終查到他身上,人證物證口供,證據確鑿,最終畏罪自殺……整個案子辦得非常快,從江南的消息回來,戶部從上到下一查,迅速鎖定他,三日內就上了堂,第四日疑犯自儘,不過五六日的功夫,案子就結了,呈送大理寺複批,大理寺回複也相當迅速,案子蓋棺定論,對上對下都有了交代。

這是賀一鳴‘大義滅親’,升到刑部侍郎後親手判的第一個案子,於他而言意義重大,因過□□速及精準的斷案,他還受到了上峰嘉獎,立刻站穩了腳跟,成為尚書底下第一人,將來前程自不必說,再熬個幾年資曆,等尚書辭官或調任,不出意外,他就是下一任尚書的有利競爭者……

葉白汀沉吟片刻:“所以這個案子牽扯到刑部,大理寺,戶部,賑災款,水患,河渠……可能還有工部?”

“是。”

如若這樁案子有內情,或乾脆是有人故意為之,賀一鳴的膽子……還真挺大。

和相子安認真交流過細節,葉白汀發現這個案子最大的難度,是不在北鎮撫司。非錦衣衛管轄,又已結案封存,無特殊理由不好查問,連具體案件卷宗,各種細節記錄都無法調取,什麼信息都找不到,怎麼深入了解,又怎麼翻案?

仇疑青回來時,見到的就是自家小仵作對窗托腮,眉眼微愁的樣子。

“怎麼了?”

“你回來了!”葉白汀這兩天難得見到他人,趕緊趁著機會把這事說了。

重點在這個案子的辦案速度,事情一發,瞬間找到了源頭,還各種證據確鑿,立刻斷了案情真相,嫌疑人畏罪自殺,終審結案……一切看起來順理成章,水到渠成,好像條條框框都準備好了,一定會這麼走似的。

“……就是這樣,你覺得這是個機會麼?”

葉白汀除了發愁案子卷宗資料不在北鎮撫司,還愁這件事不問則罷,一問,就牽連到四大官署,刑部大理寺不可能承認自己錯了,戶部那邊早就翻了篇,也未必會願意節外生枝,多麻煩,工部……如果這事因水患河渠,他們有失誤,也未必樂意配合。

北鎮撫司可是孤軍奮戰,這麼多麻煩,怎麼辦?

仇疑青卻眼梢舒展,眸底墨色深邃,十分滿意:“有機會一挑四,豈不正好?”

葉白汀:……

仇疑青:“省的本使一回回分出工夫,教他們做人。”

葉白汀看著領導,不得不說,你有點狂啊。

“聖上正在清查稅賦,有新策實行,我輩清些屍位素餐的米蟲,威懾百官,正是助力,”仇疑青道,“若查明真相無誤,案子並未判錯,北鎮撫司隻不過白費了些力氣,不礙什麼,如若有諸多內情,有人陷害忠良,逃脫律法製裁,北鎮撫司需得替當時難民,死去的英魂——討回這個公道。”

領導都這麼說了,還怕什麼?

葉白汀精神立刻就來了:“眼下信息太少,我們首先需要判斷確定的,仍然是管修竹的罪行,到底有沒有曖昧,有沒有值得推敲之處。這個案子來自詔獄囚犯管樂誌的講述,他與管修竹是出了五服的親戚,兩家基本沒交往,隻是當年因意外和管修竹一起住過幾年,所有判斷都帶有主觀情緒,他說管修竹是好人,人品正直,絕不會貪汙自殺,然人心難測,我們不能隨意相信他或刑部的判罰,所有一切,都得基於證據事實……”

仇疑青:“且不必著急,等我親去探探再說。”

“嗯,我也去詔獄找人聊聊,看能不能知道更多。”

錦衣衛輪休還未結束,申薑之前忙了很久,這次春節算是休了個長假,還沒回來上班,仇疑青一個人帶著不多的人手在外麵乾活,又是幾天沒回來,葉白汀也沒閒著,親自見了管樂誌兩回,儘量把能問的信息全都問出來,之後……

之後就沒什麼事了,得等著仇疑青回來,沒事就練練騎馬,在北鎮撫司的大校場裡溜達來溜達去,人少的時候還能小跑一會兒。

狗將軍玄風感覺非常寂寞,回回拉著他的小車車在側旁邊,回回都等不到少爺青睞,它很憂鬱,小車車就這麼失寵了嗎?少爺再也不坐了嗎?

相子安拿著扇子,暗搓搓靠近:“少爺不坐,還有我呀,我也很瘦很輕的……”

奈何狗子看不上他,瞪了他一眼,拽著小車車就跑了,頭也不回。

相子安:……

是的,少爺給他要到了一個小鈴鐺,也不算他的,他和秦艽得共用,出來院子裡可以,每回隻能一個人,擔保嘛,算在申薑頭上。雖然百戶當時並不在現場,現在也並不知情。

狗將軍雖然走了,黑馬玄光也很可愛……

相子安再一次試圖靠近,可愛的玄光扭頭就衝他打了個響鼻。

他抹了把臉上的口水,非常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就不招小動物喜歡呢!

……

等葉白汀把騎馬技術練熟了的時候,仇疑青終於回來了,帶回來了一部分案子卷宗。

葉白汀翻開紙頁,上麵墨漬濃重,似未完全乾……

“謄抄的”?

“嗯。”仇疑青接過葉白汀遞過來的茶,飲了半盞,“刑部不可能自己給自己翻案,卷宗獲取有難度,大理寺那邊卻非鐵板一塊,大理寺卿年事已高,不日就要乞骸骨,周王兩個大理寺少卿要爭取這個位置,當時複核這個案子的是少卿周仲博,另一個姓王,叫王季敏。”

就這一句,葉白汀就明白了,不提二人誰更清正,誰更適合上位,他們之間存在競爭,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有些人就願意行個方便。

隻是一部分案卷資料,辦案過程中很多人都見過,不算機密,且仇疑青身份特殊,也算司法界的人,懂規矩,不會隨便往外傳,為什麼不給個機會?

葉白汀快速翻著這份卷宗資料,主要記錄案件前後的時間線,從江南水患,到河堤失修,原本的賑災款沒按時按量撥到,致使災民流離失所,三餐不繼,消息報給朝廷,天子大怒,下令徹查,刑部從上到下把整個戶部排查了一遍,發現最後贓款款項全流入到管修竹名下,同時發現了暗賬,和彆人來往要挾甚至勒索的密信,以及,他的心腹長隨,終於受不了壓榨出來,說了實話,說全部都是主人一人所為,他可作證……

賬本已經做物證封存,無法取出,如若以後他們能找到更多東西翻案,自可根據規矩調出,查看賬目內容是真是假,可有編造痕跡,但這個作證的長隨死了,案子結束後兩個月,他突然得了急病,沒幾天人就沒了,可他的家人卻走了福運,不知哪來的好生意,發了大財,如今宅子田地都不知道買了多少。

最後,說管修竹畏罪自殺的最大證據,就是死亡現場,是一個密室,就在他自己的書房,門窗關的很嚴,外人踹門才得以進去,發現時他倒在血泊中,腹部插著一個匕首,手上都是血漬,根據持刀方式,刀入走向,用的是左手,而戶部從上到下,包括他家裡,隻有管修竹這一個左撇子。

葉白汀重點挑出屍檢格目,卻發現記錄的非常簡單,隻是寫明了檢驗結果,沒有更多細節。

“就這些?”

仇疑青頜首:“足夠可疑。”

葉白汀整肅表情:“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排查?”

仇疑青眼睫微垂,指節輕點在桌麵:“現在吧。”

“現在?”

“你有事?”

“倒是沒有……”

“那走吧,”仇疑青率先起身,“正好今夜熱鬨,京城盛景相似,我們走一遍管修竹生前的最後一條路。”

“好。”

葉白汀跟著仇疑青走出大門,才發現不對。

長街燈火璀璨,比之除夕那晚,多了更多的燈籠,街道熱鬨喧囂,往華光裡走,皎似月光,亮如白晝,有年輕男女在街道上穿行,女孩子手裡多半都提了盞燈,小兔子,小老虎,小狐狸……不一而足。

“今夜……是上元節?”

仇疑青見他視線呆怔,落在路邊小姑娘的花燈上,頓了片刻:“你也喜歡小兔子?”

葉白汀立刻擺手:“不,沒有,我們辦正事吧。”

仇疑青卻已經從旁邊攤子上買了個同款小兔子燈,遞給葉白汀:“喜歡小東西,不丟人。”

葉白汀:……

他跟手裡的小兔子燈麵麵相覷,指揮使你怎麼回事,忘了出門是要辦正事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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