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起棺驗屍(1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1280 字 11個月前

仇疑青又問了李光濟幾個問題,李光濟有些答的很快,有些答的很猶豫,不知是不方便說,不能說,還是真的不知道。

“行了,你繼續乾活吧。”

得到這句話,李光濟不由自主鬆了口氣,行了個禮,就坐下來,頭重新埋在那堆看起來沒有儘頭的公文裡。

葉白汀接收到了仇疑青的眼神,知他在想什麼,這個李光濟十分拘謹,聽到稍微有點敏感的問題就很緊張,幾乎每回一句話都要看一眼趙興德,這種表現已經不是謹慎那麼簡單,他是不願意做出任何讓領導反感的事,說出任何讓領導反感的話……

小心過了頭。恐怕這些話裡,也會有一些水分。

趙興德笑眯眯給仇疑青帶路:“指揮使這邊請——這是蔣宜青。”

二人又被引到下一個公案前。站起來的人看起來有二十四五歲,模樣很是周正,身材偏瘦,眉眼帶笑,不過這種笑不是親切和煦的那種笑,他的氣質裡有些另類的張揚和傲氣,讓他看上去有一種不一樣的……嗯,風流氣質。

蔣宜青看起來張揚大方,說話也很有膽氣:“參見指揮使——咱們戶部這幾日修葺,亂的很,哪用得著您屈尊至此,您有話直接吩咐,叫咱們過去問不就是了!”

葉白汀看了看他的公案,筆墨紙硯,文書卷宗,都有,但跟李光濟比,就小巫見大巫了,少的一隻手都能數得出來,顯的公案如空曠山野,那麼大,那麼空。

再看周邊炭盆放置的方位數量,這個位置……他朝仇疑青遞了個眼色,仇疑青明顯也看到了,輕輕朝他點了點頭。

有直屬領導和錦衣衛上官在,蔣宜青這麼說話其實有點不合時宜,有僭越之嫌,比如剛剛的李光濟,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說,可趙興德就像察覺不到一樣,遠不如在李光濟的嚴厲和走過場,還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剛剛指揮使的問題你也聽到了?好好回話。”

“是。”

蔣宜青再次朝仇疑青拱了拱手,也沒漏過葉白汀,非常客氣且多禮:“大人可是想問管修竹之事?恕下官失禮,下官想替光濟兄求個情,這件事其實……真沒什麼好說的,去年刑部問案時,我們該說的都說了,未敢有隱瞞,如今過去這麼久,再讓我們回想,有些事確實想不起來了,如若要了解案情,您問我們,還不如去看當時的卷宗……下官鬥膽直言,那時剛剛案發,所有人震驚遺憾,細節方麵應該記得更清楚些,刑部記錄下的口供定然更豐富。”

他也知道這麼說話稍顯無禮,根本沒停頓,繼續微笑往下:“我現在還記得的,大概就就是對管修竹這個人的印象,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個壞人,長得是模是樣,往人前一站,微微一笑,大家就能就能對他心生好感,可相處久了,你就會感慨,真是白瞎了那麼好看的臉。”

“性子太獨,太擰,悶頭做自己的事,不問彆人幫忙,也不幫彆人的忙,彆說官場外麵的交際,就是咱們官署裡麵,也有很多必須得配合的公務,想靠一人單乾,怎麼可能呢?碰上大任務,連上峰的簽章都拿不下來,這久了,可不得出問題?”

“你想辦事立功的心,誰都懂,都能看出來,可你乾的活兒,走的方向不對路,彆人說你又不聽,乾了半天沒出成果,可不就失落失望鑽了牛角尖?這人啊,心思就不能想偏,一旦想偏了,走了不該走的路,就回不來了……”

蔣宜青一段話說的真摯誠懇,語重心長,又有一點淡淡的諷刺。

仇疑青:“你知他犯了錯?”

蔣宜青就笑:“下官哪能提前得知?這不是他犯事被抓住了麼,咱們也才知道。”

仇疑青:“此處可有他仇人,可有對他特彆好的人,他死那日,你都在做什麼,看到了什麼,一一道來。”

蔣宜青:“要說看不順眼的,這裡上下應該多少都有點,他那種做事風格,影響了大家的效率麼,可要說有仇到殺人,倒也不至於,對他特彆好……也沒有,他剛剛進來時,仗著那張還不錯的臉,倒是收獲了很多善意,大家都挺愛和他說話,久了麼,就一個都沒有了。”

“他死的那天……有點巧,刑部傳話說查出了新線索,所有戶部相關人都在這裡,尚書大人都被回來了,下官自也在,說一點都不緊張是假的,到底是戶部的事,下官擔心被連累,可下官沒做過壞事,心不虛啊,再怎麼查也查不到下官頭上,頂多就是運氣不好被牽連,調任它處,下官想到了各種不好的結果,便也釋然了,想著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乾脆就在書房裡看書,除了沏茶水,沒出過屋子,也沒看到管修竹,自也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有何經曆……”

仇疑青這邊問著話,葉白汀注意到了一邊放著的空案幾,觀長度款式,和李光濟蔣宜青用的長案一模一樣,隻是這張案幾上麵空空如也,隱有灰塵,搭配的椅子上也沒有坐著人。

待廳堂徹底安靜下來,仇疑青問話結束,沒有再多的想問時,他伸手指著這張案幾:“這裡坐的是誰?”

“哦,他要是在,你們興許還能得到更多細節,”蔣宜青表情有些意味深長,“他叫孟南星,奈何臘月裡母親去世,他丁憂歸家了,這房頂漏水,他雖不在,我們也得顧著點不是?就把他的案幾也挪出來了。”

“對不住……”

正說話的時候,一個抱著公文卷宗的人走了過來,似卷宗堆的太高,阻擋了視線,沒看到仇疑青的人,路過的時候碰到了,趕緊道歉。

仇疑青雖看起來素正威嚴,卻不是苛責彆人的人,並未多言,側身避開了。

這人將卷宗放在李光濟桌上,趕緊過來行禮,再次致歉:“不知有貴客上官到此,方才無禮,還望大人見諒。”

葉白汀這才看清楚年輕人的臉,長眉秀目,白白淨淨,看起來很乖很規矩,身上沒有穿官服,應該不是正經戶部官員,但也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廝長隨,官署重地,不會讓小廝長隨碰公文。

仇疑青:“無妨。”

這人鬆了口氣,仿佛要彌補似的,從旁邊不知哪裡拿來了茶具,給仇疑青倒了盞熱茶,伸手遞過來:“外麵天寒風大,大人有話要問,且坐下慢慢來。”

仇疑青沒有接這盞茶,因對方遞過來的時候,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似有似無的,碰到了他的袖子。

葉白汀就在他身邊,也看到了這個小接觸,還聞到了年輕人身上的味道,很清爽,有股淡淡的甘冽,不是讓人討厭的,過於濃重的那種甜,很拉好感。

這人見仇疑青不接,也不尷尬,仿佛剛才就是無意識碰到,自己都沒注意到,把茶盞放在一邊桌上,束手笑了下。

仇疑青:“叫什麼名字?可認識管修竹?”

年輕人就看了趙興德一眼。

趙興德:“看我乾什麼?指揮使問話呢,照實說就是。”

“小人名林彬,”年輕人規規矩矩站著,眼眸微垂,“在戶部檔房上差,不是正經戶部官員,管的也都是些不甚要緊的卷宗文書,是不被允許窺探公務,經常過來走動的,是以認識管修竹,但不熟。”

“去年七夕,你在何處?”

“當時出了貪汙案,刑部派官來查,下麵人人自危,小人未經傳喚,是不允許進正廳的,那日很早就離開官署,當晚一直在家。”

“可有證人?”

“有的,家人可為證。”

……

仇疑青又問了幾個問題,揮手讓人下去,趙興德便帶他和葉白汀,沿著正廳轉了足足一圈:“……戶部看起來挺大,其實人員很單純,去年年末考核又調走了些,今年新人還沒來,大人能見到的,也就是這些了。”

幾人方才已經路過了趙興德的公案,麵前最後,也是最顯眼的一個,仍然是空著的案幾,與之前那個空案幾不同,這個案幾空是空,表麵整潔乾淨,一絲灰塵都沒有,明顯是被人好好打掃過的。

這裡應該坐著人,人卻不在。

仇疑青指節點著桌麵:“這是誰的案幾?”

趙興德就嘴微撇,嘲諷的表情根本掩飾不住:“鄧華奇,和本官一樣都是侍郎,可同人不同命,人可不用像下官一樣乾活,什麼好的賴的苦的煩的都得接著,人願意來就來,不願意來就不來,官宦世家,家中輩輩有大官,他又是家裡最受寵的,一個侍郎算得上什麼,不過是積累資曆而已,人家有更多的機會,更多的路,隨時可以改選呢。”

葉白汀:“趙大人很羨慕?”

趙興德看了看左右,已經走過工作區域很遠,便低聲道:“相比羨慕,更多的是無奈,誰叫咱沒那種爹娘呢?人就是撂挑子不乾事,咱也得接過來好好乾,彆人不要功勞,咱得要,苦完累完,偏又不能拿彆人怎麼樣,這替人乾活的事……誰心裡會爽快?”

整個戶部參觀問話的過程並不算快,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的人,除了問取信息,辨彆真假外,還得觀察,這裡的環境,每個人的心態……

很快過去了一個多時辰,眼看著快中午,趙興德一次一次的看滴漏,仇疑青和葉白汀便也沒再多呆,提出了告辭。

回去的路上,二人慢慢騎著馬,聊著剛剛的所見所聞。

仇疑青問葉白汀:“可看出來什麼沒有?”

“工作量。”

葉白汀眉目微凝:“這些人的工作量很不一樣,比如李光濟的公案,卷宗文書多的都要擺不下了,新來的還要往他桌上放,蔣宜青明顯也是在工作,但他桌上的東西就少多了,一個巴掌就能數得出來,乾到下午絕對能做完,再往彆處看,有的桌子乾脆就是空的,比如鄧華奇……”

連趙興德,和今日‘外出公務’不在的尚書萬承運的案幾,他們都看過了,看起來擺出架勢,做出‘本宮很忙’的樣子,比真正做什麼更重要。

為什麼?

“如果鄧華奇是因為家世背景,趙興德和萬承運是因為本身職位,在戶部一二把手的位置,其他人呢?丁憂的人不在,桌上沒東西還可以理解,可李光濟和蔣宜青明明是一個級彆的屬下,儘管職位分工不同,任務量也不可能如此天差地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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