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要問案子?”
葉白汀不動聲色的,看了眼申薑。
申薑眼睛立刻立了起來,衝站蔣宜青拍了桌子:“問什麼你答什麼,少廢話!”
蔣宜青隻能努力回想:“就是彆家友人私下小聚時都會做的事,飲酒作詩聊天什麼的,其它的真沒有什麼,那也不是談公務的時候,非要說特殊,就是管修竹喝的有點多,連他的狗都醉了。”
葉白汀便問:“他的狗長什麼樣子?從去年七夕到現在,你可曾在見過?”
“是一隻大黃狗,就普通百姓家裡養來看門的那種,沒什麼特彆的,名字都沒給人好好起,好像就叫大黃來著?”蔣宜青比劃了比劃狗的樣子,又道,“管修竹死後,那狗就失蹤了,聽他的家人說跑了,到現在都找不著,下官更是從未見過。”
“行了,差不多了。”
葉白汀晃了晃空了的茶盞,蹙了下眉:“你給房間裡諸位大人都續上茶,便下去吧。”
“沒問題,這個下官擅長!”
蔣宜青挽起袖子,提起放在一邊的茶壺,從東到西,包括站在一邊的趙興德,都給續上了茶。
在他倒茶的整個過程裡,葉白汀一直仔細觀察著他,他的每一個神情,動作,下意識的微笑……
蔣宜青走後,富力行和萬承運早在無人關注之處,打了幾個眉眼官司,跟著站了起來:“小先生這裡問案,咱家就不多打擾了……”
“廠公急什麼?廠公看人眼毒,正好留下參謀參謀,”葉白汀直接揚了聲,“李光濟呢?叫人進來!”
申薑這邊跟著一吼,外頭人就往裡走了,門堵了個嚴嚴實實,富力行想出去也出不去,隻能重新坐回來。
葉白汀還不讓場麵閒下來,在人進來的這個功夫,看向鄧華奇:“鄧大人,方才蔣宜青所言之事,你可知曉?”
鄧華奇搖了搖頭:“下麵人的打算,本官還真不知道,那時……隻記得酒樓廚子的手藝實在不錯,那幾道菜本官吃著都不錯。”
申薑一看他那肚子,這話倒不謙虛,就您這身材,估計也就淨顧著吃了。
葉白汀又看趙興德:“趙大人呢?”
趙興德:“何止管修竹飲醉了,孟南星都醉了,看著不聲不響的,實則走路都歪了,還是尚書大人派了個小廝,送他回去的。”
葉白汀看萬承運:“萬大人?”
萬承運頜首:“彆人都有人伺候,唯他和李光濟沒帶下人,本官正好手上有人,便分派去照顧。”
葉白汀又道:“聽聞孟南星母親性子有點厲害,兒子那麼晚送回去,還醉著,她沒發脾氣?”
萬承運:“非本官親送,具體細節,本官並不知曉,不過男人在外頭應酬的事,婦人本不該管,王氏是個知禮數的,應不會計較。”
“此次孟南星丁憂回老家,他家鄉何處?”
“應該是趙縣人?”萬承運有些拿不準,看向趙興德,趙興德點了點頭,“大人記得不錯,就是趙縣人。”
葉白汀又問:“孟南星好像性子很安靜,總是平和順從,便是公務繁忙之際,也沒有生氣發脾氣的時候麼?”
趙興德搖了搖頭:“下官沒見著過。”
鄧華奇也插了一嘴:“小孩挺乖順的,笑起來也靦腆,可我們戶部跟外邊不同,沒那些欺負人的招數,他在這裡,還挺受照顧的。”
葉白汀觀察著這三個上官的神情,表現,緩緩道:“丁憂一事,無可避免,日子長了,總會影響仕途,經常會有人擔心長時間不在,位置被人家頂了,無法再回來,孟南星走了這些日子,有沒有托人送個信,走一走關係什麼的?”
“有!”鄧華奇想了起來,“過完年剛開印,大家過來上差時,收到了一個包袱,說是孟南星從老家寄過來的土產,本官沒在意,不過李光濟肯定知道,他們是同一個部門的麼。”
他話音剛落,李光濟就進來了,頭垂得低低,規規矩矩行禮:“下官李光濟,見過諸位大人。”
……
這邊正在問話的工夫,後麵暗倉裡,仇疑青隨便扯了塊巾子蒙上臉,正在翻找東西,舊年賬冊,公務卷宗,落名簽署,都是誰辦的事,轉了幾道手,簽了什麼名,庫銀的詳細記錄,經手人……
有部分已經缺失,有部分正在被人拉搬出去,似要損毀。
不大的空間,並不止仇疑青一人,還有彆人混了進來,同他一樣蒙著麵,穿的是黑色勁衣,也不知目的是什麼,在外麵就和他纏鬥,進來又撞在一起,雙方動了手。
騰挪轉躍,出刃無聲,有刀光有劍影,雙方卻儘量避免著過大的動靜,起落都收著,刀刃也是衝著最陰私的地方劃,儘量不相撞,腳踩到牆麵借力,瞬間彈回,爭取一擊致命!
狹窄空間裡的交手,再注意不驚動彆人,總是會有些聲響的,這次可不隻是瓦片掉落的聲音了,明顯有什麼類似櫃子的東西倒在地麵的巨大聲響。
房間裡,萬承運幾乎立刻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葉白汀眼色示意申薑,申薑猛的一拍桌子,衝著李光濟:“你說謊!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是不肯說!可是想試一試我北鎮撫司的刑房!”
李光濟嚇了一跳,身子狠狠一抖,差點都不會說話了。
葉白汀也道:“你和管修竹同年進戶部,敬他性格,但不敢苟同,敬他正直,卻害怕被連累,一直有意保持距離,明裡不敢靠近,暗地裡不敢照顧,卻始終無法控製對他的關注,你喜歡他,是也不是?”
“不是!”李光濟都快崩潰了,“他好不好的,同我有什麼關係,我喜歡的人為什麼得是他!”
葉白汀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眸底有微芒閃爍:“所以你有喜歡的人,不是他,是誰?”
申薑:“是誰!”
李光濟臉色一白,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但這場麵,他真的扛不住了,耷拉下腦袋:“我是有喜歡的人,但我不喜歡管修竹,是……孟南星,他是這裡最有才華的人,他最柔軟,最細心,可他的家世……他娘對他期待那麼高,肯定不會同意的。”
葉白汀:“所以你覺得他娘現在死了,你有機會了?”
“不……我不敢。”
“不是收到了他送過來的東西?他就沒寫封信?”
“隻是一點特產,所有人都有份的,”李光濟歎了口氣,“定是母親去世,他憂思成疾,沒心情寫字……他那麼好,那麼孝順,這次受了那麼大打擊……”
葉白汀:“他是否也喜歡你?”
李光濟就有點害羞:“不,我希望他喜歡我,可……”
富力行剛剛被申薑的高聲嚇唬操作攔住了腳,又因‘好男風’這樣的出其不意的信息頓了下,再細聽,外頭已經沒有動靜了。
然而他還是想走,站了起來,微笑道:“問案之事,咱家實是幫不了什麼,這便告辭了。”
這次葉白汀並沒有阻攔,同樣報以微笑:“想是廠公貴人事忙,不願給戶部這麵子了,申百戶——”他看向申薑,“還愣著做什麼,給廠公讓道啊。”
這笑裡藏刀的路數,申薑可看的太明白了,少爺這話才不是要讓他讓路,這是反話,讓他叫人彆走呢。
跟在少爺身邊日子久了,他也會演了,猛的一拍腦門:“瞧我這眼力勁,廠公您這邊請,慢走——”
他還真的大步往前走,讓開了通道,可惜人是往前走了,繡春刀卻一個‘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這沒辦法啊,他隻得回來撿。
這裡是戶部內衙,所有帶到護衛都在外頭,整個房間包括外麵整個大廳,帶刀的就申薑一個,他要真是橫起來,這刀劍無眼的,彆人怎麼辦?
富力行的眼神就慢慢深了起來。
申薑還生怕人家沒看懂,把刀撿起來,拍了拍刀鞘,覺得不放心,還把刀拔了出來,十分愛惜的,拿出一直塞在身上,很少用到的帕子,擦了擦刀身。
好像生怕掉的那一下把刀刃給碰壞了,他還煞有其事的揮了揮,比劃了比劃,一邊比劃,一邊回頭看富力行:“廠公怎麼不走?是我塊頭太大,又擋路了麼?”
富力行:……
宮中謀生多年,富公公懂得一個道理,跟講理的人講理,跟耍橫的人耍橫,你跟講理的人耍橫,丟麵子,跟耍橫的人講理,容易丟命,好漢不吃眼前虧……
他屁股一沉,又坐了回去:“倒是想起來,還有些口渴,不急,喝盞茶再走不遲,這茶不錯。”
“砰——”
外頭後麵又有動靜了,這回尤其大,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糊弄不過去的那種。
但房間裡沒人敢動,廠公富力行慢悠悠喝茶,戶部尚書萬承運麵沉如水,似乎認了命,想著再管也來不及了,什麼令都沒下,上官沒動靜,門口一堆守衛可不就戳著唄,還能怎樣?
葉白汀十分淡定:“戶部寬敞,既在修葺,還是想想辦法,把鼠患一並防備了才好。”
富力行端茶的手抖了下,差點把水潑出去,這麼大動靜,你說鼠患?你家耗子這麼能耐呢!
關鍵是他敢說,申薑竟然也敢信,還一臉鄭重的出主意:“彆的法子都治標不治本,還是養幾隻老貓的好,養那種狸花的,從貓崽子開始養,記住了,得喂小魚乾,選小黃魚,拿小火慢烘烤乾,隻要叫它饞上,不怕它不乾活!”
所有人:……
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作者有話要說:仇疑青(忽然眼神深):你說我是老鼠?知道老鼠擅長乾什麼嗎?▼_▼
葉白汀(眨眼):什麼?(⊙ω⊙)
仇疑青(不動聲色):隨本使進屋。▼_▼
葉白汀(察覺到危險):不要——╭(╯^╰)╮
然而少爺的小胳膊哪擰的過指揮指的大腿,被打橫扛進了屋,很快,房間裡傳出曖昧的喘息聲,以及‘想生一個,還是一窩,嗯?不不我錯了再也不敢了’的聲音……
一夜過後,指揮使神清氣爽的出門,買早餐投喂撒嬌不肯起床嬌少爺,還給狗將軍玄風帶了個小耗子玩具。
玄風(叼起布縫小耗子):汪?(⊙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