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說是宮裡摸爬滾打頭的公公,陰陽怪氣的時候,能噎的人胃口不適,真想捧人,那是捧的真舒服,他捧自己就算了,可他誇葉白汀,護葉白汀……
指揮使忍了,他看中的人,當然是天底下最好,最值得所有人付出的!
富力行眼觀鼻,鼻觀心,小心翼翼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不錯,這條路完全走得通!隻是以後得稍稍注意,和小先生距離不能太近,否則彆人醋起來……
咳,雖然他是公公,但也是男的啊,某些男人就是小心眼。
仇疑青上下看了葉白汀一遍:“方才……可有嚇到?”
葉白汀知他關心自己,微笑搖頭:“沒有,哪裡都沒受傷。”
“很好。”
“有人死了——快來人!”
二人還沒怎麼說話,聽到這個聲音,反應一樣:“走!”
“過去看看!”
富力行來都來了,當然也是跟著,一步一步,去了現場。
屍體發現的地方是個暗巷口,就在主街邊,因之前街上危險重重,沒有人顧得上彆處,現在危險平息,這裡就很容易發現了。
死者是個婦人,看起來三十來歲,橫躺在巷子口,上半身浸在血泊裡,旁邊不遠處有焦黑痕跡,和街上的焦黑痕跡相類,一比對就能知道,那是炸完的小圓球留下的印跡。
現場條件不足,光線也有些暗,葉白汀蹲下,進行了簡單粗略的屍檢:“屍體尚有餘溫,角膜無渾濁現象,有少量散在出血點,屍斑屍僵均未形成,顯是新死,麵部灼傷痕跡明顯,幾可見骨,喉間傷痕尤其嚴重……初步判斷,應是喉間受炸傷嚴重,呼吸功能受損,很可能死於窒息。”
“咦?這個人……咱家認識啊。”富力行突然發聲。
仇疑青:“是誰?”
“李氏,呂益升之妻,”富力行知他們對這兩位不熟悉,跟著道,“呂益升也是在外為官多年,去年冬任滿回京,等待新的調令,和之前不小心遭遇意外的穆郡王關係不錯……”
說到這裡,富力行都覺得有點巧:“這兩家交好,今日穆王府掛白,李氏該要過去靈堂上柱香的,怎會在這裡遇害?”
“廠公且看看她身上的衣服,”葉白汀著重提醒了下死者的穿著,“她今日,應該去過靈堂。”
雖未服孝,但周身素色,連釵環都是銀的,湊近細聞,還能聞到淡淡的檀香味,此人應該是去過穆郡王府裡,出來後走到這裡,遭遇了這場意外。
葉白汀看看左右,離這裡最近的是一個玉器店,裝潢看起來很素雅,且隻有玉,沒有珠寶首飾:“這裡好像不是婦人愛逛的地方?”
不用仇疑青,富力行就能回答這個問題:“絕對不是,這個鋪子咱家知道,賣的全是男人會用的東西,玉佩玉扣玉扳指,豆綠淺青飄花,不管顏色質地,還是樣式場合,都偏年輕人風格,彆說婦人,過了而立之年的男人都不會來逛,這個李氏……好像沒這個年紀的兒子?沒見呂大人帶出來交際過啊。”
葉白汀感覺死者腰間荷包有些鼓,戴上手套,小心打開,取出來一樣東西——
“票證?”
“這個咱家也知道!”不愧是東廠廠公,見多識廣,“是劉記布行,東家本身極會做生意,在江南又有姻親,總能拿到花樣極新,質料極好的新貨,隻是不大輕易鬆口幫人留,就算鬆了口,幫你留了,你若在截止時間未到,會立刻放出數量,賣與他人——”
葉白汀看了看票證上的時間,就是今日,午時前。
已經過了。
仇疑青補充:“劉記布行距此甚遠,比照穆王府的位置,是恰恰相反。”
所以問題就出現了,李氏約到了劉記布行的布,布行東家並不輕易鬆口,她約的估計也不是很容易,票據保存的這麼好,還隨身帶著,應該是記得很清楚,今日午時要應約去取,可如果從穆郡王府出發,布行地址和這裡是相反的方向,她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是不想要布了,還是有更想要的東西了?
她死在這裡,真的是意外,還是有人引導,造成的‘意外’?
正在思考的時候,葉白汀視野裡突然出現一個人,好像剛剛就在穆郡王府,穆安的身邊見過——
他湊到仇疑青耳邊說了句話,仇疑青往人群裡一掃,很快將人拎了過來。
這人被拎過來也不掙紮,隻是滿臉驚訝,看著地上的屍體,有些走不動路:“嬸嬸……”
葉白汀:“她是你嬸嬸?”
“是,”這人看起來十八九歲,眼神有些呆,一臉不信的樣子,“我叫呂興明,這是我嬸嬸,姓李,前頭不久我們還在一塊的,怎麼就……死了呢?”
仇疑青:“怎麼回事?講。”
呂興明覷了覷現場形勢,周邊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不敢隱瞞:“就今日穆郡王府掛白,我家從他家是通家之好,私底下都熟,今天一大早嬸嬸就帶著我過去了,還叮囑我說,彆人家遇到這種事不容易熬,既然我和穆安交好,就該幫他照應著點外麵的客,夫人小姐那裡,她也會幫著點方夫人,不過方夫人很厲害,應該不需要她幫太多,她說晚點她會出來一趟取布,要是一時半刻看不到她也沒關係,叫我不要著急……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白汀:“你嬸嬸要去布行取布一事,都有誰知道?”
“家裡人?”呂興明搖了搖頭,“我也不太清楚,我是今早聽說的,但穆郡王府那邊掛白,來來往往的夫人小姐很多,她們聚在一起聊了什麼,有沒有聊到這些,我就不知道了……”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了一眼。
之前小打小鬨,看起來像惡作劇,沒出人命,或許可以不甚在意,現在不一樣,已經死了兩個了,是不是可以立案了?
仇疑青沉吟片刻:“此事有諸多蹊蹺之處,屍體需暫時停放北鎮撫司,進行必要的調查取證,你既在此,可稍後去通知家人,若有意見,來北鎮撫司申訴。”
“這……小人不敢,”呂興明問,“就是我叔叔,能過來看一看麼?”
“請他去北鎮撫司。”
“是。”
“你也是,”仇疑青叫住人,“近日不要亂跑,若有問題,錦衣衛會隨時調問。”
“是……”
富力行很有眼色,已經要立案了,接下來的就是機密,不方便再留,乾脆利落的道彆:“街巷危機已去,咱家在宮裡還有事,就不多陪了,若有需要,指揮使和小先生儘管叫人知會咱家。”
“多謝。”
葉白汀目送富力行走遠,瞧著錦衣衛已經分過一支小隊,進行現場勘驗工作,小聲叫了一聲:“仇疑青。”
仇疑青走過來:“嗯?”
葉白汀看了看左右,聲音更小了:“你蹲下。”
“嗯?”
仇疑青左邊眉峰挑高,似乎很意外這句話,更似在說——你讓我,錦衣衛指揮使,在這麼多人在的時候,蹲下?
葉白汀有些微惱:“你蹲不蹲?”
仇疑青……仇疑青當然蹲下了。
他看出了小仵作神情不對,蹲下來,立刻理解了為什麼不對,街巷四周是經過爆炸襲擊的,有些地磚年久失修,強度沒那麼好,就被炸出了洞,小仵作腳踩的位置不對,正好卡進了一處縫隙,動不了。
至於為什麼不自己蹲下來解決,而是需要他……因為不但鞋子,小仵作的褲腳也跟著踩在縫隙裡,繃的很緊,貿然蹲身,怕是褲子會……
這是忍了多久?方才驗屍時就這樣了?
仇疑青忍住笑意,拉住對方的褲腳,往上一扯——
“呲啦”一聲,褲腳布料扯下去了一小截。
葉白汀:……
沒事,衣服壞了可以做新的,隻要不露肉就好。
他剛想彎身自己來,就見仇疑青握住他的手,搭到自己肩頭撐著,下一瞬,握住了他的腳踝。
“不用……”
仇疑青卻已經輕輕用力,但鞋子卡的很緊,沒出來。
“看來隻能先脫個鞋了。”
仇疑青大手捏著葉白汀腳踝,引導用力,這回倒是挺順利,腳出來了,就是襪子……沒出來,卡在了鞋裡。
突如其來的涼風……對方掌心過熱的溫度……
葉白汀下意識就往後縮。
仇疑青卻捉住了他的腳,不準他動,放到了自己的膝蓋上,讓他踩著,頓了頓,生怕彆人會看到似的,拉過衣角,將這隻小白腳裹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