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爆炸地點,作案人竟然選在了北鎮撫司所在的街道,這是明晃晃的挑釁!
葉白汀站在大門口,眉心緊蹙。
他出去的次數不算太多,可隻要出去,都會經過這個街道,旁邊的茶樓酒肆,路邊的小吃攤,甚至跑來跑去玩耍的孩子,他都見過,可是今日,整條街道陷在彆人的攻擊裡,小圓球四下炸開,燃出濃濃硝煙,火光飛濺,琉璃碎片激射而出,一個不防備,就會被傷到……
仇疑青之前並不在這裡,眼下已快速飛奔而來,葉白汀看到了他遠處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申薑瞬間就躥了出去,一邊在心裡罵娘,一邊快速疏散現場。
“此處北鎮撫司百戶,所有百姓聽令,不準亂跑,不準踩踏,隨錦衣衛指令疏散,指揮使在前,今日街上一個都不會出事!都聽懂了麼!”
“聽懂了!”
“知道了!”
百姓們很配合,雖然心裡有點慌,但經過之前的雷火彈爆炸,這些小圓球雖然也有些威力,到底差了些,不會隨便丟命,隻要聽錦衣衛們的話,一定不會有事!
申薑組織著錦衣衛,防禦的防禦,疏散百姓的疏散百姓,遠處仇疑青過來,做的也是同樣的工作,和上次一樣,所有飛在空中,可能對百姓造成潛在危險的小圓球,他都會縱躍起身,在爆炸之前把它踢出去。
這次彆人還真沒提前準備延時裝置,大約是之前做的太高調,知道官府會提防他,放棄了這種做手腳的方法,選了彆的,比如——
孔明燈,風箏,竹蜻蜓……
所有能升空,會飛的東西,都是他的工具。
現在街上落下的這些,大多是放在天空中的風箏,和做工精巧,承力很重的竹蜻蜓帶過來的,彆處孔明燈已經冉冉升起,等飄到這邊,掉下來,不知要造成多少隱患。
孔明燈飛上天空,風一吹,散開的很厲害,但看大概方位也知道,作案人必在東邊!
仇疑青盯準了方向,直直往東追,除了身帶任務的錦衣衛,所有人都跟著,往同一個方向……
可正是辰時,街上最熱鬨,百姓最多的時候,人群疏散都不可能快起來,他們要從人流中穿梭而過,談何容易?
有新的小圓球從空中墜落,百姓的絲毫不察,你管不管?有小圓球在腳下爆炸,百姓不知道它裡麵還有琉璃碎,躲得並不遠,很可能會受傷,你管不管?有體力不支的人被人流裹挾,踉蹌將倒,有老弱婦孺不小心跌倒,有小孩子不小心和父母走散,嚇的嚎啕大哭,不知危機就在背後……所有這些,你管不管!
錦衣衛當然要管!以仇疑青帶頭,所有錦衣衛在防護安全,疏散人群的時候,百姓的安危都是第一位的,這種罪大惡極的作案人必須要抓到,百姓也必須要保護好!
大家都是老老實實過日子的人,招誰惹誰了,憑什麼要受這樣的苦!
因要顧及這些,錦衣衛的速度就慢了些,可作案人絲毫不顧忌,不但四處點火,還隱藏在了人群中,你可以分析觀察,你可以追,你甚至確定他就在某個方向,可你辨彆不出來,人太多,每個人都急急的往前走,你不知道他是誰,他若停止動作,你會連他的方向都失去。
從北鎮撫司轉出來的人犯隊伍,因這樁意外,人流衝撞,不知不覺,也被迫分開了,負責押送的守衛急的不行:“找!都給我找!今日任務完不成,有一個算一個,回去都得吃板子,包括我在內!”
“是!”
葉白汀並沒有去前方幫忙,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實力,體力不行,也沒武功,在後麵跟著一支分出來的錦衣衛小隊,幫忙組織醫務工作。
人群中有大夫,看到彆人受傷,沒辦法走開,當即就幫忙處理,彆的醫館的聽到動靜,知道這事小不了,趕緊收拾藥箱子,帶著人過來,有那膽小怕事的,錦衣衛也會承諾安全,請他們幫忙……
葉白汀一路盯著看著,至今沒有聽到有誰死亡,算是好消息。就是受傷的人非常多,哪怕是輕傷,因小圓球裡裹挾了琉璃碎,不管紮進身體哪裡,都必須要儘快處理,如果紮的太深,就更遭罪了。
一邊茶樓,暫時辟出來的傷員房裡,外麵動靜聽起來遠了些,小了些,可人們激起的情緒一時半刻很難消解,氣氛有些緊繃。
葉白汀想了想,乾起了慰問的活兒,走進傷者人群裡,安撫他們的情緒,比如微笑著和他們聊家常:“小夥子,這傷口有點深啊,疼不疼?來日耽不耽誤你的活計?”
小夥子身板壯,當即就挺直了背:“就這點傷,算得了什麼?不是和您吹,我手上有的是勁,誰刨木頭都不如我刨的好!”
這是一個木工。
葉白汀和他聊了兩句,就知道他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家裡有幾口人,地裡有幾頭牛……
有性格開朗的小夥子打頭,接下來的氣氛就放開多了,葉白汀問一個老大爺:“您一個人在這裡麼?家在何處,都有什麼家人?您這腳傷了,且安心坐著,錦衣衛會幫你去跑腿聯係……”
看到小娃娃坐不住,他也會過去和人玩個小遊戲,和他講悄悄話:“你娘剛剛不是在罵你,她隻是太擔心了,一會兒那個叔叔會給你拿一個九連環過來,你要是能解出來,我就請你吃粽子糖。”
他指了指一邊的錦衣衛小兵,小兵點頭聽令,出去辦了。
小娃娃高興的不行:“行!我聽你的!就乖乖坐在這裡不動,那我要是解出來了,你可不許賴賬!”
葉白汀揉了揉小娃娃的頭,繼續往前走,看到了一個安安靜靜,沒有什麼特殊情緒,頭上紮著紗布的年輕男人,傷在額角,看起來有點慘的樣子。
“你——”
他這一路過來,說的話,做的事,男人似乎已經看明白了,不用他問,自己就說了:“我叫李平,是個捉刀代筆的先生,正好今日沒出攤,也沒什麼損失,傷的也不算重,三兩日就能好,長官不需要擔心我。”
葉白汀點微笑:“那你好好養傷。”
……
從充斥著藥味的傷者房轉完一圈出來,葉白汀有些口渴,拿了杯子剛想喝杯水,突然頓住。
不對。
一路跟著他,給他倒水的牛大勇:“少爺怎麼了?”
葉白汀眯了眼:“那個不怎麼說話,額頭上纏著紗布,看起來安靜斯文的男人……是不是說自己是捉刀代筆的?”
房間裡有這種氣質的人不多,牛大勇也沒忘:“是啊,可有問題?”
“問題大了——走!”
葉白汀當即重新回了傷者房,那個叫李平的,絕不是捉刀代筆的先生!他的氣質有點像,斯文安靜,但常年執毛筆,指腹必有繭,他的繭子呢?他指縫中看起來洗不掉的黑色痕跡,看起來有些像墨水,但也可能是彆的!
當時周圍人太多,這個叫李平的也沒故意動,沒有特殊的遮掩動作,他便也沒有立刻在意,現在想想……是不是連頭上的紗布都是假的!
葉白汀動作很快,可找到那個位置時,人已經不在。
“剛剛坐在這兒的人呢?可有誰看到了?”
“不知道啊……”旁邊一個大爺回了話,“那小夥子又不說話,咱們就沒在意,他剛剛還在這裡呢……”
“他的家人呢?一直都沒出現?”
“好像是沒有,”一個大娘突然想起來了,“我看他要了杯子,應該是出去倒水喝了!”
喝水?
葉白汀趕緊往外走,房間太大,傷者又太多,水房不好設置,就放在了外間,所有喝水的都會往那邊走——
“地上躺著個人!”
牛大勇趕緊過去,試了試鼻息,粗粗檢查了遍身體,沒有傷口:“沒死,應該是被人打暈了。”
躺在地上的不是李平,下手的,肯定就是他了。
“少爺,怎麼辦?”牛大勇有點緊張,這外頭的事還沒完呢,裡邊怎麼又開始了!
葉白汀卻一點都不怕,甚至唇角微勾,笑了出來:“好事啊——他既然動了,就跑不了。”
他並沒走遠,走到窗邊,看了看仇疑青在哪裡,手腕一翻,掌心就出現了一枚小小的煙花彈,用來賞析,傷不到人的那種。
吹燃火折子,點燃煙花彈的引線,葉白汀順著估計好的方向,往外一拋——
煙花彈因動力觸發,飛向空中,一瞬間,明亮的光芒綻放,過於濃烈明豔,甚至有點妖嬈的玫粉色炸開在空中,沒什麼聲音,但就憑這顏色,街上沒有人看不到!
街上瞬間一靜。
申薑哈哈大笑:“終於等到你了!孫子,看你往哪裡跑!”
敢越獄是不是?老子抓的就是越獄的!
仇疑青也立刻行動,招手叫鄭英過來,徒手在遠處人群裡畫了個圈:“所有這些人,全部盯好,請回北鎮撫司,一個都不許漏!”
鄭英瞬間明白,作案人就在這群人中,因時間有限,作案人也不再有新動作,無法辨認到底是誰,這個圈得小四十人……但錦衣衛怕什麼,往回請便是!
“是!”
但凡跟死者的人物關係交叉比對一下,又能刷下去不少人,再加彆的證據——這個案子,一定能破!
仇疑青本人則衝煙花彈的方向飛縱過去,玫粉色煙霧在空中淡開,給藍天白雲暈染上多姿顏色,淡開的速度比他腳下可慢多了,他不斷縱躍,飛跳,房舍林立的街道,如履平地!
剛剛得一點平靜的街道,重新熱鬨了起來,這次沒有小圓球攻擊,百姓們便添了好奇。
申薑本來在前,眼看著就被指揮使給超過去了,想著這事還得靠指揮使,趕緊幫忙維持秩序:“都彆堵著路!前頭的,說你呢,往邊上走,離遠點!錦衣衛抓人,都配合著點!”
這裡已經偏離了出事的街道,街上乾乾淨淨,沒有被攻擊,百姓們也沒有被疏散,聽到喊話自然配合,可人去擁擠,反應速度自然就比不上仇疑青和申薑了。
申薑為了追人,腳下有點沒準,一個錯眼,借力的牆頭已經錯過了,沒辦法,狠狠咬了牙,提前預警:“對不住了兄弟,借你肩膀用一下——”
他武功在北鎮撫司裡算不錯的,隻是輕功間隙需要借個力,輕輕踩一下,傷不到人,就是彆人可能未必願意……他特意選了個圓臉高壯的漢子,看起來應該好說話。
高壯漢子果然挺好說話,拍了拍肩膀,甚至繃緊了身體:“兄弟,來!”
和錦衣衛稱兄道弟,還能幫上忙,義不容辭!
結果還沒什麼感覺呢,人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