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拍馬屁的高度(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286 字 11個月前

葉白汀:“呂興明呢?怎麼認識的?”

“我先認識的,”穆安道,“家父任滿,調往它處,正好呂叔叔在當地做官,家父和呂叔叔交好,年輕時就認識,到了一個地方,來往便更多了,自然而然,我就認識了興明弟弟。他年紀小些,性子調皮,嘴也犟,愛惹事,是外人嘴裡的紈絝子弟,長輩們總責他淘氣,希望我能多帶帶他,教教他,可其實我覺得他這樣挺好,隻玩心有些大,心地並不壞,還很講義氣,至於花錢多……我們這樣的人家,誰家會少那幾個銀子?他隻是愛玩,又不會隨便糟蹋,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錯處。”

“那時我同唐兄早已是知己好友,長了幾歲,更懂事,也更珍惜,距離雖有些遠,也不是很遠,唐兄偶爾會過來看我,我又經常同興明弟一處,一來二去,大家就認識了,彼此也很投緣,日子久了,關係就越來越好了。”

呂興明點著頭,鼻子哼了一聲:“外頭那起子人不是嫌我蠢,隻知道花錢,就是真當我蠢,想騙我的錢,沒一個想同我真心認識的,這兩個有點傻,明明才華出眾,課業極好,外頭一堆人搶著要收為弟子,不行就聯姻的,想交什麼朋友交不到,竟然不嫌棄我,還幫我說話,我擔心他們早晚被彆人騙了,自然得看護著點……我這樣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就是賴著和他們做朋友了,怎樣,不行麼?”

還挺凶。

呂益升小心的看了一眼座上人,提醒侄子注意態度:“指揮使在前,好好說話。”

呂興明卻瞪了他一眼,沒在說話,態度也沒有軟和。

呂益升便拱了手:“小孩子不懂事,還望指揮使見諒。”

對方早不是小孩子的年紀,仇疑青也真的沒心思計較:“你們尋常見麵聚會,都會在哪裡?”

“我家。”呂興明道,“唐兄家裡有些不方便,穆郡王平日公務繁忙,對穆兄要求也高,偶爾一兩次在他家可以,多了,可能會被挑剔,隻我家最方便,若是呆膩了,這京城什麼地方好玩,我最清楚,還得我安排,他們兩個書呆子懂什麼?”

穆安和唐飛瀚對視一眼,齊齊歎氣,再齊齊朝上位拱手,像是習慣了這位小兄弟的說話方式,替他幫上位者道惱。

仇疑青微微頜首,和葉白汀對視一眼,葉白汀明白,繼續問話:“你們覺得,穆郡王此人如何?”

穆安垂了目,麵上隱有悲傷:“他是我父親。”

唐飛瀚:“有些嚴格。”

“哪裡是有些嚴格,分明是太嚴格了吧!”呂興明不同意這話,“穆安接人待事無可挑剔,課業也極儘完美,連夫子都挑不出他的錯來,郡王爺仍然要求他徹夜背書,這馬上及冠的人了,還要跪祠堂罰減三餐,又不是兩三歲,多掉麵子?”

房間陡然安靜,三個人不再出聲。

葉白汀沉吟片刻,又問:“李氏呢?呂興明的嬸嬸,你們應該都認識?覺得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穆安再次打了頭:“很利落的女主人?家中所有事都安排的很好。”

唐飛瀚也道:“賢內助,有她在側,呂叔叔仕途更為順暢。”

呂興明又不同意了:“你們怎麼不說她過於霸道了呢?什麼事都得按照她的安排來,一點錯都不能出,我搞彆的事可以,就是不能犯到她手上,銀子倒是從不斷我的,可她鎖了門不讓我出去!”

少年人脾氣急,說話聲音大,真真是三人中最肆無忌憚的那一個。

葉白汀大概了解了,又轉向呂益升和孫誌行:“二位大人呢?對這兩個死者,都是何印象?”

孫誌行:“郡王爺雖有些嚴肅,不儘人情,但聽他的話,照著他的方法行事,一定會奏效,很多人和他相處都不怎麼愉快,可共過事,都會讚賞其能力;李氏我不怎麼認識,但私底下進出一些小宴,聽到彆人對她的評價……大約是如沐春風,長袖善舞?親侄兒言她霸道的,我倒第一次聽說。”

呂益升:“郡王爺不必說,良師益友,我輩楷模!我對他隻有尊敬,佩服;內子偶爾有些小脾氣,但都是為了我們好,正如……”

他不著痕跡的看了看座上人:“正如此前,聽到外麵不懂事的挑剔北鎮撫事,說這位葉小先生跋扈,還敢罵指揮使不小心,下官卻知道,這並不是罵,而是關心,小先生是擔心指揮使,希望指揮使行事謹慎再謹慎,不給惡人一點使壞機會,不讓自己受傷。”

此話一出,房間鴉雀無聲。

不但申薑震驚,孫誌行都一臉‘豎子卑鄙’的憤怒,竟然比他還會拍馬屁,比他還會找切入口!就不怕外頭都是以訛傳訛,傳錯了話,你直接抖出來,被指揮使收拾麼!

指揮使當然是不會收拾呂益升的,還慢條斯理的嗯了一聲。

葉白汀趕緊拉回正題:“兩個死者出事前,在哪裡,做了什麼,可有人知道?”

所有人齊齊搖頭,隻有呂興明再次表示,嬸嬸出事前是要取布的,和他交待過。

葉白汀和仇疑青並申薑,三人在堂,又依次問了幾個問題,第一次問供了解算是結束了,時間不早,不能繼續把人扣在這裡,但有些話還是得提前說明白——

“本案事關重大,幾位算是和死者比較近的相關人,接下來的查案過程,錦衣衛隨時可能上門問話,請幾位知悉並配合,這段時間,幾位不可離開京城,但有出城需要,須得向北鎮撫司報備,不配合者——就是心裡有鬼,彆怪錦衣衛下手無情了。”

申薑嚇唬完人,讓人帶下去走流程簽押,送出北鎮撫司。

“加上那個琉璃坊的老板娘——”他看向葉白汀,“少爺,凶手是不是就在這幾個人中間?”

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了一眼:“經由你排查出來的人物關係和線索,加之剛剛指揮使確定的凶手方位,交叉排除——大約是的。”

但是尚缺細節,以及更多的線索。

“我們先分析分析?”

“也可,”仇疑青看了看天色,“馬上入夜了。”

申薑抹了把臉,行,這回懂了,彆問,問就是加班:“那咱們先吃個飯?”

“好啊。”

“也好。”

仍然是暖閣,仍然是一頓簡單,快速的晚飯,小白板重新拿了出來,還有炭筆,體力活嘛,不用彆人提醒,申薑自覺自發站到了小白板前,一邊在上麵依次寫上死者和相關人的名字,一邊問葉白汀:“剛才問話,少爺怎麼不提荒宅和小賊的事?如果凶手就在這幾個人當中,聽到這個消息,表情一定繃不住。”

葉白汀執壺倒茶,看著氤氳白汽在茶盞上暈開:“因為我們足夠小心。指揮使打開機關後又關上了,沒做多餘的事,凶手很可能並不知道我們跟蹤過小賊,如果把這個信息拋出去,他知道了,提防了,行事會更謹慎,比起得到的機會,我們失去的興許更多。”

申薑:“也對,凶手會隱瞞會撒謊,我們當然也不能把所有底牌都漏完,一擊即中才是最好的……來吧!”

小白板上,幾人名字全部寫出來,人際關係用線條勾出,再用簡單文字注解,顯示的更清晰。

葉白汀看著小白板,緩緩托腮:“首先我們需要明確一個問題,穆郡王和李氏的死,是意外,還是人為?如若是有人故意為之,可就不是簡單的惡作劇,而是故意殺人了。”

“當然是故意!這都死了兩個了,怎麼能是意外呢?”申薑認為這點毋庸置疑,“意外能那麼精準?扔出來這麼多小圓球,怎麼沒炸死彆人,偏偏近距離的,炸死了穆郡王和李氏,都是圈子裡認識的人?凶手怕不是借惡作劇之名,行謀殺之事!”

仇疑青也點了頭,表示意見一致。

申薑這個驕傲:“少爺你看,指揮使都跟我看法一樣了!”

那這個問題就不用想了,葉白汀繼續:“更正一下,本案中,並不隻死了兩個人。”

“還有?誰?”

“今日你們在外忙碌之時,醫患那邊,接治了一位重傷老者,沒扛住,在眾目睽睽下去世了,現在屍體估計已經到了停屍房。”

葉白汀頓了頓,道:“屍身情況,稍後我會仔細進行檢驗,但當時我就在現場,因他是唯一一個重傷,發現時我就過去看過,他的背部遭到小圓球襲擊,同樣是近距離,應該是小圓球正好落在了他的左後背,爆炸,不僅皮膚大麵積灼傷,肋骨骨折,還有玻璃碎射刺入身體更深處,肺部有很嚴重的受傷情況……”

“不同的是,他是隨人流疏散,正在奔跑的過程中遭遇的意外,穆郡王和李氏則是在去做什麼,彆人不知道的事的過程中,遇到了意外。”

仇疑青立刻切中要點:“此人與穆郡王或呂家,可有關聯?”

葉白汀搖了搖頭:“並無。我問過死者兒媳張氏,他們家家境普通,就是尋常百姓,沒有渠道認識朝中官員,但他們的方向……是從西邊過來,且路過通源錢莊。”

仇疑青:“死者曾和凶手短暫同行過,就在這短短時間內,凶手對他產生了殺機。”

申薑:“可那麼短的時間,那麼嘈雜的環境,大家都在跑,認識都談不上,哪兒來的殺機?”

“就是因為時間有限,環境有限,偏偏有些東西,一眼就能看透。”葉白汀把自己當時問到的情況全部說了,包括死者兒媳的話,比如‘不管孫子死活,隻顧自己跑’的事。

“……我怎麼想,當時境況,也隻能是這個點清晰無誤的表露,死者當時行為路線是聽錦衣衛指令疏散,沒有任何指摘,和凶手之間萍水相逢,無仇無怨,哪來的殺機,總不能突然看不慣,或就因為人跑的快或慢吧?”

凶手當時目的是隱藏自己,人流快或慢都沒關係,突然殺人甚至會引人注目,並不劃算。

仇疑青懂了:“你是說——殺機,來自對待孩子的態度?”

葉白汀捧著茶盞,輕輕點了點頭:“你是靠我養著的小孩,你想要什麼,會不會出事,對我來說不重要,大人的命比你金貴多了,好好養你,是你的福氣,不養你,也無可指摘,你的命,你的日子都是我給的,自也能收回去……如此冷酷,無情,留在原處,被人流擠散的小孩子會有多害怕,多無助,多難堪?”

“小小的個子,淹沒在人群裡,力氣小,沒辦法自己走出來,甚至高聲喊都衝不破人群……”

葉白汀指尖微動:“此前我一直沒有想通,今日問過口供後,我突然想到了這個方向——我們的嫌疑人裡,是不是有人,有過類似的經曆,或者類似的情緒?”

Tip:移动端、PC端使用同一网址,自动适应,极致阅读体验。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