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查案, 都快成條件反射了——但凡有暗道,必有機密!
看著往下延伸的洞口,葉白汀和仇疑青對視一眼, 還不下去看看,等什麼呢?
根本沒有考慮, 二人轉進洞口,往下往前走。
走到下麵才發現底下並沒有那麼暗, 外麵陽光映照,才顯的入口黑洞洞,其實底下很寬敞很通透,入口有陽光灑進, 遠處也隱隱有亮光, 呼吸通暢,有風流動。
葉白汀感覺這裡不像密室,硬要形容的話……倒是有點像隧道?前後有出入口,有光線,很寬敞很通透的那種。
兩個人都很謹慎,仇疑青走在前麵,先一步踩踏地麵,觀察周圍,確定沒有危險來源, 才慢慢往遠一點高一點的方向試探,看到什麼可疑之處,也會縱躍起身,跳上去查看。
葉白汀也在仔細觀察,高處暗處有仇疑青,他便走在洞壁之側, 摸索前行,偶爾也會敲一敲聽一聽,退開或挨近,著重觀察空間大小,有沒有隔斷感,腦海裡大約算一下麵積,看看有沒有暗格密室之類。
可都沒有什麼收獲。
這裡看起來真就是一條通道,並未藏有任何秘密,整條路都又寬又平,直的大大方方,好像根本不怕彆人看到。
相對於管家徐開的從容,手束在袖子裡,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不說,他們上躥下跳,各種忙碌的樣子,好像有些過於認真了?
葉白汀拳抵唇前,清咳一聲:“我向來對這種地方比較好奇,還請管家不要見怪。”
徐開細眉長眼,大約是不太愛笑,四十歲上下的年紀,臉上一點老相都沒有,眼角也平平,沒有皺紋,回話時低著眉垂著眼,處處規矩:“小人不敢,府裡出了這樣的大事,錦衣衛如何小心查證都不為過。”
仇疑青就自如多了,一點尷尬都沒有,他好像乾什麼事都很從容,每一個動作都有正當因由,如果彆人覺得尷尬,一定是彆人的錯,沒有領會這個中深意。
這會兒工夫,這條路已經走過了一小半,仇疑青從高處旋身落下,問管家:“這裡通道隻有這一條?乾什麼用的?”
似乎這話有些不好講,徐開默了默,才開口:“回指揮使的話,這裡的確隻有這一條通道,冬日酷寒,雪落風硬,地有薄冰,總是有些不好走的,遂……”
葉白汀也沉默了:“……所以這條通道的存在,隻是這家人抄近道用的?為了避風雪?”
徐開沒有抬頭:“夏日酷暑時也常走。”
葉白汀:……
他和仇疑青迅速交換了個眼色,同時腦海迅速浮現這裡的地形圖,各個院子的位置,大概算一下,還真的剛好是從外院到內院的距離——直線距離。
所以剛剛也是因為這個,管家才攔了一下,試圖引他們離開假山,不要發現這條路的?因為覺得有點尷尬,替家裡主人不好意思?
可隻要有路,有拉近的直線距離,就會存在一定的時間差,如果凶手動手時借用,時間上就非常寬裕從容,且不用擔心被人發現,回去後裝作睡著,和所有人一起因意外發生被下人‘叫醒’,豈不是順理成章?
仇疑青問徐開:“這條通道有幾個岔路,出入口分彆在哪裡?”
徐開並沒有考慮太久,因為指揮使本人就在密道裡,查出這些是非常輕易的事:“另外院有假山的地方,都是出入口。”
葉白汀記得很清楚:“死者書房外,就有假山。”
麵積不大,可就是有,他記得自己往裡走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感覺這個假山有些突兀,和建築風格,景致錯落並不搭配,不懂為什麼會放在那裡,現在明白了,這不是假山,這是門。
仇疑青在勘察現場時翻到書房屋頂眺望過,看得更清楚:“每個院子都有,所有人都走?”
徐開:“自然不是誰都能走,大小姐和二夫人寡居在家,一般不出門,基本用不到,大夫人是場麵人,處處講規矩,三夫人掐尖要強,喜歡炫耀,就算偶爾出門作客,也都是叫了馬車進二門,直接坐車出去,真正用這通道的,隻有老侯爺,世子,和三老爺。”
“為防意外情況,下人偷懶,驚擾女眷,升到管事位置的人才能知道通道的存在,且主子明令,未得明確指示,任何下人不得進出通道,所有往裡的出入口,機關之內,都加了道門鎖,鑰匙由世子親自保管,隻有一套,能以機關按開的門,隻有一個,就是方才指揮使發現的那座假山。”
也就是說,真正能自由進出的門隻有一個,就是剛剛那個假山。
那照這個說法,嫌疑最大的豈不是世子本人?隻有他有所有門鎖的鑰匙,隻有他能暢通無阻的去往任何方向。
葉白汀:“貴府老侯爺年歲幾何?”
徐開:“今年知天命,還未到生辰,壽宴未辦。”
也就是馬上五十歲,雖然不年輕,可也不算太老,應該是挺精神的年歲,葉白汀問:“老侯爺可是平日不喜出行?如果想走‘近路’怎麼辦?世子人忙,可不一定時時在家。”
徐開:“老侯爺前幾年大病一場,就不怎麼喜歡出門了,如果有需要,會提前和世子說,世子也會暫時將鑰匙交出來。”
“所以他們會溝通日程安排……”葉白汀又問,“那今日呢,老侯爺可有出行打算?”
徐開搖了搖頭:“並沒有。”
所以鑰匙還是在世子手上。
葉白汀想的有些入迷,往前走是沒注意,腳下踩空了一下。
“小心。”
仇疑青就在身邊,當然不會讓他受傷,當即穩穩扶住。
“少爺當心,前麵有個小坑……”徐開的提醒來了就晚了些。
葉白汀站好,看著徐開:“看來這條路,徐管家也走過多次,很熟悉啊。”
“這……”徐開頓了頓,道,“其實這暗道,是小人親自盯著挖的,的確哪哪都熟悉。”
“你盯著挖的?”
“侯府家大業大,自也遭外麵賊人惦記,家裡遭過罪,鬨出過很大動靜,當時各處院子太大,報信下人都來不及跑,裡外不通,丟了很多東西,造成了巨大損失,以免再有類似的事發生,老侯爺下令,挖了這條通道,為的就是走動方便,再出意外的時候,能通知到位,及時製止……”
密道並不算特彆長,三人一路走著,很快走到了其中一個出口,正是三房的院子,門上已經掛了白,從房間裡出來的丫鬟們個個手上都捧著白色的孝裙,看來是伺候三夫人更衣,帶出來的這些,是她不滿意的。
仇疑青:“此間暗道,錦衣衛仍需調查。”
徐開:“指揮使放心,世子已經吩咐,合府上下必定配合。”
正說著話,旁邊有人小跑過來,克製地站在一邊,看的出來不想打擾,可實在有些事想要請示管家,徐開也很為難,剛要擺擺手叫人下去,仇疑青就發話了:“有事自可去忙,本使若有需要,再召你前來。”
徐開:“謝指揮使體恤,小人便先告退。”
葉白汀和仇疑青轉了方向,重新往案發現場去。
“這個暗道,好像並不通往外麵街巷,真就是方便自家人走動的。”葉白汀見過不少密道,這樣的還是頭一回。
仇疑青點了點頭:“想到了什麼?”
葉白汀還真想到了點東西,他想起了上個案子裡,用來交易琉璃碎的那個荒院。照孫誌行說法,原本院子買下來就有密道,家裡人並沒當一回事,可後來屢屢內宅有人拿這個做筏子,又是私會又是私通,搞得內宅烏煙瘴氣,當家男人實在受不了,重新置了個宅子,搬往彆處,才製止了這類事件發生。
雖然地點不同,用途不同,因為知道的時間接近,難免會有所聯想——會不會也與偷情有關?
仇疑青一眼就看透了他想法,挑眉:“除了這個呢?”
葉白汀:“殺人當然也用得上。”
光是少的這一大段距離,節約下來的時間,就足夠安排很多事:“不過還得看證據和排查情況。”
案發現場的勘察工作仍然在進行中,屍體相關的記錄卻已完成,死者屍身已經安排送回北鎮撫司,屍體都回去了,仵作當然也要回去。
葉白汀關心的還有一點:“屍體可能進行解剖檢驗?”
這個問題不用仇疑青,旁邊已經有小太監等著,聽到少爺問話,立刻小跑著過來了,快速給二人行了個禮:“可以的少爺!方才咱們班廠公和世子說話的時候,順便就問了問這個事,世子應了,說既是破案需要,錦衣衛可便宜行事,隻盼能儘快找出事實,讓死者入土為安。”
“真的?”
葉白汀大感意外,他不信這種事隨隨便便問一句,對方就能答應,在這裡,‘剖屍’二字幾乎是禁忌,說出來就差嚇死人,能讓世子答應,班和安一定乾了點彆的。
“自然是真的!”小太監臉上堆著笑,並沒有說太多,“小人哪敢編這種事騙少爺,班廠公知道了還不得拿下人切片下酒!”
“那還真是該謝謝班廠公。”
“小人一定將少爺的話轉告班廠公!北鎮撫司公務,小人不敢叨擾,指揮使大人見諒,小人便先行告辭了。”
小太監帶完話就走,腳步滑溜的像條魚。
葉白汀是真高興,開心之餘,不小心注意到仇疑青的臉色——
“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有點像不高興的樣子?
“沒什麼。”仇疑青視線滑過小太監離開的方向,有些人可真是會借花獻佛,搶功使勁,沒他不擅長的。
……
這邊突然案發破案,工作如火如荼展開,消息長了腳一樣,很快飛到彆處,宮裡當然也聽到了消息。
東廠廠公富力行靠著廊柱,歎了今天以來的第八回氣。
無它,他剛剛從長樂宮出來,被太貴妃劈頭蓋臉訓了一頓,還被砸了茶盞手鐲玉扣等一堆東西發氣,太貴妃罵他這把年紀白活了,眼力哪去了,心機哪去了,前頭她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話,分析了那麼多局勢,他全當耳邊風麼?自己沒進展不說,還叫西邊那老太婆占了先!
要不是富力行臉皮厚,身體也不錯,這回怕是得受傷。
可他也不想啊!上回那個琉璃碎小圓球的案子,明明是他運氣好,先遇到少爺,還在街上幫了忙,算是扭轉了在少爺心中的形象,他還留了個鉤子,等著彆人來找他,結果根本不用,人少爺自己琢磨著,就能把案子破了,又給錯過了!
姓班的夠狠啊,這回機會一下子抓住了,害他受這頓打罵!
不行,他得努努力,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太貴妃心氣那麼高,都懂能屈能伸的道理,他還擺什麼架子?跟彆人擺可以,少爺是彆人麼?那是指揮使的心尖尖命根根,是他挖空心思想要靠近的人,怎麼能指望彆人往前邁呢?他得自己把台階送過去,還得讓少爺覺得這台階好,又平又順又寬又漂亮,比彆人的都好走,離不開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