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凶手和秘密(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0684 字 11個月前

葉白汀非常乾脆:“因你府所有命案,都有一個共同的前提——秘密。史學名死的時候,盧氏還沒嫁過來,不管後來有多少矛盾齟齬,她缺少最深的,能把所有事實串聯起來的動機。”

世子:“為什麼一定是一個人做的呢?為什麼就不能是個人做個人的事,互相都不知道?”

“世子又為什麼要狡辯呢?你在害怕什麼?或者說,你在試探什麼?”葉白汀身體微微前傾,“擔心錦衣衛知道你們的秘密麼?”

世子果斷搖頭:“沒有,我能有什麼秘密?”

“這種時候,也沒必要撒謊了吧?”葉白汀緩聲道,“殺死史學名,是不是因為,他看到了?你當時正在和誰見麵,同誰說話?你殺人,是想抹平什麼,又在期待什麼?為什麼盜匪會光天化日,到你們家劫掠,這在京城裡,可是聞所未聞的事,你們惹到了什麼樣的人?”

世子頭搖的更乾脆:“我說了,沒有!”

“不是惹了人,就是保護人了?”葉白汀微眯了眼梢,“你們在保護誰,引來這樣的大麻煩都不怕?不怕麻煩,卻怕彆人知道……”

“你少胡說八道……”

“史學名知道了,不可以,要解決,應溥心好像知道了,不可以,不能允許,好好的臨青城不待,非得跑到京城來查這個事,當然也要付出代價……多年過去,事情順利,平平安安,應玉同胡鬨你們也忍了,可他居然敢碰這個秘密,他那腦子,這事是萬萬不能知道的,知道了必藏不住,當然也得死。”

葉白汀盯著世子,一句一句,堵的對方話都說不出來:“至於徐開……你府秘密太大,牽一發動全身,一個處理不好,家破人亡也是可能的,有些事你不敢假手他人,隻能自己處理,比如殺史學名,你並沒有想找幫手,可你做這件事的時候,被徐開看到了,是麼?”

“應白素出嫁以後,不怎麼回家,經久不見,徐開很難控製住心中綺思,對方無暗示,不約見,他也會忍不住過去看看,或許大夫人沒撒謊,史學名看到了二人相會或說話的場景,但我猜,應白素應該不會和徐開真的做出什麼事來,徐開在她這裡的定位從一開始就很清晰,是叛逆,是破罐子破摔,是內宅更方便更自如,她已出嫁,生活環境變了,心態變了,徐開的存在自然早已沒那麼必要,她也不會在難得歸家的日子亂來,還冒著被發現很麻煩的風險。”

“主子和下人身份懸殊,就算被看到見麵,應白素也能解釋,不解釋也無甚關係,人又沒做什麼了不得的事,史學名的死因,是因為他看到了另一件事——”

“他從月亮門出來,經過的是你大房的位置,當時你府剛剛發生過盜匪劫掠,絕非小事,有很重要的人過府來問,你和他說話的時候,被史學名看到了。史學名並非有意偷聽,他隻是很湊巧的經過,很湊巧的聽到,並知道了那人身份,嚇的不輕,急匆匆離開,被你們發現了,這是個隱患,不能留……”

“你必須得解決史學名,可徐開這個時候也跟過來了,因他不放心史學名,想試探下對方誤會沒有,彆影響了之後應白素在史家的生活——他看到你殺了史學名。徐開管家做了這麼多年,精明的很,最懂審時度勢,該乾什麼,他迅速向你表忠心,幫你處理了史學的屍體,對麼? ”

世子臉上表情終於有點慌了:“你,你胡……”

葉白汀:“徐開不止幫了你這一次,兩年之後,應溥心的死,也是你推手,他幫忙給你收拾的後續,是麼?你未必願意事事信他,下人再好用,也抵不過秘密的巨大,最好還是親自動手,所以在‘確定’應玉同觸及到了秘密邊緣的時候,你認為這個三弟不能留了,殺了他。這個過程徐開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他事後一定猜到了,在錦衣衛過來調查的時候,各種幫你遮掩,隻是太可惜,藏在暗道裡的,史學名的屍骨被發現了……又一樁命案,錦衣衛盯得太緊,必須得有一個人,終結此事,哪怕是看起來終結。”

“徐開必須死。他也知道自己這次逃不過,總不能讓身為世子的你填坑,他一個下人憑什麼?但他也不能白死,他跟你談了個條件,你應了,他便照你說的,留下遺書,心甘情願的被你溺死。為防自己掙紮太過,拉長死亡過程,他甚至將雙手遞到你麵前,讓你綁住了,再把他的頭摁到水盆裡……我說的可對?”

徐開手腕上的綁縛痕跡,葉白汀檢查的很仔細,是反剪在背後,用略柔軟的布綁的。

此間疑點有二,其一,凶手對他起了殺心,綁這個動作是為了控製,為什麼特意挑選柔軟的布,是憐惜?不,凶手殺人手法看不出任何憐惜,那就是獎賞了,對於徐開表現,凶手非常滿意,願意大方一點。

其二,你想從背後控製一個人,對方大都不會乖乖的,必家伴隨掙紮動作,你想綁繩,對方不配合,你就不可能綁的那麼正,尤其打結的地方,偏移才常見,可死者手腕上處打結痕跡非常明顯,就在兩手內側靠中間的位置,很正,凶手怎麼做的?徐開可是站在牆角被摁到水盆裡溺死的,萬萬不可能失去意識,抵抗不了,真暈了,連綁都不用綁,更不會采取那樣的殺人方式。

世子沒說話,他隻是一臉陰森的瞪著葉白汀,一個字都沒有說。

葉白汀:“他配合你,交換條件隻有一個,保證應白素在侯府的生活,對麼?”

應白素卻睜大了眼睛:“這……怎麼可能……不可能的……”

世子陰著臉:“你以為隨便編出點東西,就能讓我認罪?北鎮撫司辦案,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葉白汀:“所以世子的意思是,要我把所有秘密都說出來?一旦這件事昭告天下,引來的後果——你當知曉。”

世子還沒說話,老侯爺脾氣上來了,指著葉白汀鼻子就罵:“威脅引誘,口口謊言,此等無恥小兒竟也能上錦衣衛上堂放肆,無人能管麼!”

大夫人跟在後麵,幽幽歎了口氣:“我一婦人,也知萬事不要想當然,沒想到錦衣衛也能如此天真。不管侯府還是市井,我們都是普普通通過日子的人,百姓為了吃飽穿暖,辛辛苦苦一輩子,無法有它想,我們這樣的,有錢有閒,生活裡也沒彆的趣兒,除了這些貪而不得的‘欲’,還能有什麼秘密?”

“可是不可以麼?我們祖輩辛辛苦苦,汲汲營營,為的就是讓兒孫過的好,不必再經曆他們那樣的苦,若我們不能過的好,不能隨心所欲,他們的公平,又該問誰去要?我們隻玩我們的,並沒有妨礙他人,甚至不想讓彆人知道,怎麼就罪大惡極,非死不可了?”

此話一落,申薑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竟然承認了‘扒灰’這種事!還一點都不覺得羞恥!

大夫人話音淡淡:“府裡歲月靜好,從沒出過事,也不願虧待自家血脈,二房回來,我們都歡迎,到底是一家人,可他們不該把外頭的臟心思帶進來……野心貪婪,眼界短淺,他們不知道,出身並不能代表一切,規矩不可以打破,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不能肖想,手指頭都不能碰。世人都知世子位高,侯爺權重,人人都想要,卻不能人人都去做,誰都伸手,天下還不得亂了套?”

“盤古開了天,辟了地,有日就有月,有陰就有陽,人也如此,有你該做的事,也有絕對不能做的事,你不能因為一時私恨,就拉所有人下水,毀了這個家。”

這話就有意思了,她在內涵二房野心太大,最後反噬了自身。

侯府傳承可不止一兩代了,這麼多年,從沒出過事,怎麼你二房一來,接連有命案發生?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

大夫人在指控蔡氏,暗指這對夫妻憎恨侯府,怨恨侯府,從進京的那一天開始,就是衝著報複和毀滅來的,隨著她的話,所有人都可以自行猜想,並給這個邏輯找到答案。

比如進京,是不是和應溥心死去的娘有關?他們母子憎恨侯府,他要報仇,史學名的死,沒準就是聽到了他們夫妻密謀,被滅了口,盜匪可以是二房夫妻帶來的,因他們本身和盜匪的關係就很曖昧,應玉同死時,蔡氏本人可在現場,指這指那,還目擊證人,她自己不是最方便?至於徐開……

嗬,男人都花心,蔡氏能勾引一個兩個,就不能勾引第三個第四個?用完了就殺,是什麼很奇怪的事嗎?

看著大夫人神情淡定的說話引導,葉白汀突然明白,為什麼老侯爺會喜歡她,就這份聰明,這份沉穩,甚至比世子還要強,可惜,他不會給她混淆的機會。

在他眼色示意下,申薑拿出了幾封信,重點展示給老侯爺看,隻一眼,老侯爺臉色就變了。

葉白汀看的很清楚,道:“錦衣衛一直對徐開這個人很好奇,為什麼貴府下人,常來常換,徐開做了這麼久的管家,一直位置都很穩?是因為他對世子的‘幫助’?不,在史學名死前,他就和應白素廝混很久,沒有得到任何懲罰,他對‘秘密’的知悉,是否在更早以前,世子不知道的時候——他是不是也幫了老侯爺你,做了點什麼事?”

“貴府‘秘密’,並非從六年前開始,它早就存在了,一直是老侯爺親自守護打理,年輕人沉不住氣,可能會壞事,在你認可之前,不會將權力轉移,世子一直在成長,六年前,你終於認可了,將所有交托給他,他表現很好,‘下人徐開’這個問題,你並沒有講述的很清楚,隨世子自己去發現,去解決,一來徐開很聰明,可以在一些事上,成為世子成長的磨刀石,二來,徐開有牽掛,不可能把事情往外講,壞了侯府大事,你可以完完全全把危險控製在自己手裡。”

“我猜你第一次發現徐開知道‘秘密’時,就想殺了他,但徐開這個人很聰明,被你發現的時候,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他非常小心謹慎的,拿了一些你的有關‘秘密’的東西,作為自己的保命籌碼,你才容了他。他非常理智,並沒有以此要挾,為自己謀更大的利益,隻是私下和應白素糾纏不清,想讓你裝看不到,你其實並不在意應白素這個女兒,你要的隻是安全,徐開能拿到東西做保命的籌碼,你也可以利用應白素,敲打他威脅他,讓他乖乖做事,好好保密,你們的相處模式安全且穩固,所以他可以活這麼久,可以管你府這麼多事。”

“你應該一直在找他藏的東西,但一直都沒找到,對麼?徐開此人小心謹慎到了極點,知道你一定會找,早早提防著,東西一旦藏好,就再未涉足那個地點第二次,給你機會,但紙裡包不住火,世子要推他出來擋刀……”

“他知道自己要死,有些話能留,有些不行,真正的遺書,真正想說的話,會放到哪裡呢?和侯爺一樣,他不動,我們同樣什麼都找不到,但隻要他動了,我們就能順著蛛絲馬跡,找出來。”

申薑拿出的,就是徐開偷到的,老侯爺和彆人的‘秘密’通信。

葉白汀看著老侯爺眼睛:“侯爺不妨解釋解釋,這個‘潛龍在淵,必飛九天’,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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