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讓你見識見識爺的厲害(1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3465 字 11個月前

夜色沉凝, 寂靜無聲。

這夜無月,星子寥落,淡淡星芒灑在暗巷, 為箭鋒蒙上一層銳光,弓弦繃緊, 指緊長木倉,無人知悉的角落, 雙方人影對峙,戰局一觸即發!

仇疑青停在七尺遠的圈外,勁腰生生一滯一旋,卸了衝勢, 腳尖往斜裡一點, 中間改換方向,轉到高牆暗處,同時右手食指中指豎起,輕輕往後麵劃了個手勢。

鄭英知道,這是靜待的意思。

他身手不似指揮使強勁,急停亦不似指揮使優雅,沒辦法瞬間卸去渾身衝勢,把身體蜷成一團,就地往前滾了一圈, 有幾分狼狽,也有幾分靈活,迅速滾進了牆邊暗色陰影之內。

前邊背身而立,蒙著黑巾的人是使團副首領木雅,木雅對麵站著的,是蘇記酒坊酒坊主蘇屠。

已過不惑之年, 腿腳受過傷不方便,蘇屠腰背仍然比挺,像一杆標槍,眼底有寒鋒銳芒,那是經沙場洗禮,才會有的鋒利殺氣!

“鏘——”

二人刀兵相撞,迅速纏鬥在一處。

木雅武功很強,用的是彎刀,招式大開大合,路線陰詭難測,但凡被他的刀口舔到一點,必會流血重傷!

蘇屠竟也不弱,手中長木倉舞的虎虎生風,點,挑,刺,掃,幽微處如靈蛇敏銳,得機時似猛虎下山,但凡在橫掃的扇形範圍內,他自無敵!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長兵器的優勢,被他放大到淋漓儘致!

雙方看起來勢均力敵,可一年長,一年輕,一腿有殘疾,一身體強壯,長久纏鬥對蘇屠不利,隻要木雅稍稍拖那麼一點時間,他很可能會敗。

但這裡是他的家。

但凡當過兵,上過戰場的人,對自己的疆土都有莫名的執著,他們寸土不讓,所有拚出性命的努力,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的國家,自己的百姓,自己的親人,而蘇屠背後的,是他親手建的房子,生活了幾十年的家!這是他的酒坊,是他接下來的所有人生,還有他的女兒!

他怎麼可能讓?死也不能輸!

意誌力和體力的碰撞,你說誰贏?還真不一定!

鄭英有點著急,幾乎下意識的,不停朝仇疑青看,想要得到什麼指示,因為在他看來,指揮使從不會無故看著自己的人受傷,不管以前認不認識,雙方打架誰有理沒理,有沒有前仇,就憑蘇屠是大昭人,木雅是瓦剌人,雙方立場天生對立,怎麼也不能叫彆人把自己的百姓給打了!

可指揮使從不會下無意義的命令……

鄭英咬著指甲,提醒自己冷靜,最後還真發現了點不一樣的東西,這個木雅,攻擊路線好像有些飄忽,好像並沒有想殺人,招式間試探更多。

不隻這個夜戰,木雅從使團出來,帶上蒙麵黑巾的那一瞬間起,他的前進路線就有些飄忽,幾乎繞了小半個京城,他們追了這麼久,仍然看不出他的目標感,他到底想乾什麼呢?

到這蘇記酒坊也是,觸到人牆頭上的機關暗箭,似乎也隻是路過,不小心,跟蘇屠交手,隻是因為對方警惕過度,橫在了屋頂,一副不打一架彆想過去的樣子……木雅傲氣的很,不想躲避任何人,彆人要打,便打。

難道他的目的仍在彆處,與蘇家並不相乾?

可蘇屠實在難纏,寸寸不讓,步步緊逼,木雅生出幾分火氣,不再從容,說話了:“老頭功夫不錯,安將軍帳下的人?”

這話不僅夾雜著火氣,還有幾分咬牙切齒,可見瓦剌對‘安將軍’三個字,有多恨之入骨了。

蘇屠長木倉對方彎刀狠狠一撞,雙方因力道彈開,往後空翻幾步,他又趁機拉開弓,朝對麵射了一箭,奈何時機有限,太快沒把準,沒傷到人,隻刮蹭到了對方衣角。

“孫子招式夠陰,開口一股子臭味,瓦剌狗?”

木雅陰了眼:“你這木倉法不夠火候。”

蘇屠咧了嘴,露出一口白牙:“難為你個孫子也能認出我家將軍指點過的木倉法,怎麼,被我家將軍教訓過?打折了你的肋骨,還是差點取了你的項上人頭?”

木雅手上彎刀瞬間淩厲:“雕蟲小技,不過如此!”

蘇屠冷笑:“那你倒是打贏老子啊!”

“你這木倉法,真是同安將軍學的?”

“先前不是認出來了?叫聲爺爺,你爹我就教教你!”

“安將軍在邊關,如何能教你!”

“老子說是現在教的麼?你這腦子是喂了狗了?”

二人聲音壓的很低,你來我往間,說了不止一句話,但因刀兵相撞,有些能聽到,有些聽得不太清楚,很快,木雅突然放了個空子,不再戀戰,快速離開。

“今夜事忙,且放過你。”

“打不過就跑,還嘴硬不認,瓦剌狗皆如此,老子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呢?行,讓你個孫子跑,哪日得閒再瞎逛,老子揍的你娘都不認識!”

木雅飛掠速度很快,身影迅速消失在暗夜,蘇屠才氣力一卸,身影踉蹌,以長木倉拄地借力,緩緩吐了口氣,喘息不停。

仇疑青這時方動,鄭英趕緊跟上。

仇疑青剛剛未現身出來幫忙,隻在飛掠過蘇屠身邊時,低聲道了句:“辛苦。可去休息了。”

蘇屠看著暗暗夜裡色,瞬間靠近又遠離的背影,偉岸,昂藏,如山嶽臨峰,不拂鬆柏……久久,才抹了把臉,笑著從屋頂上跳了下去:“還是老了啊……”

暗夜之中,短兵相交非常激烈,視覺效果也很刺激,有那麼幾次錯身,甚至在生死瞬間,但都固定在一個範圍內,雙方無意驚擾他人,動靜不算太大,沒引發任何連帶意外。

夜色依然安靜,左鄰右舍仍然在沉睡之中,除了不知誰家的狗吠了兩聲,再無其它動靜,和往日沒什麼兩樣。

蘇記酒坊也是,前院漆黑一片,後院女兒閨房也未有燈亮起,想也知睡得正香。

蘇屠有點累,落地聲音大了些,下意識扶了扶牆麵,調整了一息,方才轉身,覺得口有些渴,想去井邊打碗涼水喝,一回頭,卻發現柱子旁邊站了個人。

正是他的徒弟杜康。

杜康眉目安靜,手往前伸,遞上一碗溫茶:“師父潤潤喉。”

雖然很渴,非常想喝涼水,但明顯這個時候溫水更養生,徒弟還特意加了茶,也不會沒滋味,蘇屠哼了一聲,接過來了喝了。

喝水的功夫,他掐著空子瞅了一眼徒弟。臉上還有剛剛睡醒的痕跡,定是睡得不老實,下巴被枕頭被角壓出了花痕,可看起來並不狼狽,眼神清正,穿戴整齊,看起來並不匆忙,不知在這裡看了多久了。

一直沒有動作,沒有喊人,可能是相信師父厲害,擔心自己貿然出來反而添亂,也可能是……在幫忙放風打援,提防其它意外發生,師父沒辦法第一時間反應。

臭小子,還算不傻。

蘇屠背著手,慢悠悠的把這碗溫茶喝完了,將空碗遞給徒弟:“行了,沒事了,回去歇吧。”

杜康接了碗,安靜點頭:“嗯。”

蘇屠轉了身,走了兩步,又突然回頭:“今夜之事,不必講與酒酒聽。”

杜康仍然在原地未動,眼眸微微垂下:“是。”

……

仇疑青一路追蹤木雅,對方往哪,他就往哪,對方什麼時候停,他就什麼時候停,鄭英跟著,慢慢有點明白了。

“……這木雅,是不是在找什麼東西?”

仇疑青不答反問:“你說呢?”

瓦剌使團此次前來京城最大的目的,不就是找人?

王庭除了兒子死絕的光棍瓦剌王,還有個九王叔,前者想尋回自己的獨苗苗八王子,後者想殺了這獨苗苗好順手接管王庭,兩邊不管是誰,首要做的,都是尋找八王子,都會行動。

使團來京是很早之前定下的行程,雙方不可能沒有提前準備,定放了不同的探子細作前來京城,而這些動作分散且細小,京城守衛很難察覺,錦衣衛也不可能清查的乾淨,他們一定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聯絡暗號,隻等自己的上線到位。

使團來了,上線到位是到位了,但兩方人馬必定互相監視堤防,互相掣肘,或者乾脆就是等對方先動,自己好做出漁翁之利……

等到現在才繃不住,出來行動,已經是很能忍的了。

這個機會,想必八王子也不會錯過。

青鳥所在的組織藍魅,來自瓦剌王的妃子,因傳承關係,獨屬八王子一人,早在當年內亂時就跟王庭斷了聯係,這些年來都是自己在大昭汲汲營營,或各處隱藏,以備被抓,或悄悄打探外界消息,以備時機到來之時,能迅速反應,他們現在一定知道使團就在京城,一定蠢蠢欲動。

仇疑青猜測,這三方一定會有互相試探,互相確認,互相接頭的信號,但出於謹慎,三方都不會立刻交托底牌,交付信任……遂這也是錦衣衛的時機。

隱藏在民間的八王子到底是誰,到底在何處,今次一定要抓到,一網打儘才好!

今夜這動靜,木雅不知是真得了消息,在繞圈子,還是漫無目的地上瞎走,障礙彆人的視線,他似乎不著急,動作很慢,越走越遠,越走越偏。

仇疑青倒是有時間跟他耗,誰叫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多呢,隻要知人善用,多少事都安排的過來……

他想了想,招手叫鄭英到近前,低聲吩咐:“燕柔蔓那裡不能再拖,你親自過去盯著,不能讓她出事。”

“是,”鄭英提醒指揮使還有一頭,“石幫主那邊呢?”

仇疑青想到看起來憨直仗義,實則滿肚子心眼的石州,麵色未變:“晚一時半刻而已,熬不死他,你想辦法傳個信,說本使無暇它顧,請他自己看著辦。”

鄭英:……

“是。”

想想那位幫主隻是送了信過來,說有很重要的信息,需要麵見指揮使,卻並未言明自己遇到了危險,他們這邊也沒接到任何約定好的危機信號,應該……沒什麼大事?

反正有指揮使運籌帷幄,鄭英一點都不擔心,腰一貓,腿一撤,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暗夜裡。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