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安將軍,是我(1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543 字 11個月前

暑氣炎炎, 有涼風拂麵,順著頭發梢捋到腳底,沁出一背冷汗。

這話……葉白汀這話什麼意思?

有些人尚能平靜, 看不出心中在想什麼,有些人的驚訝已經掩不住, 比如鐘興言,他抖著手指:“不, 不是,你的意思不會是,這女人,玉玲瓏這女人她……”

葉白汀卻沒理他, 隻緊緊盯著達哈, 雙目凜冽:“人是你殺的,對吧?因為玉玲瓏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所有秘密,包括手裡頭害人威脅人的東西,是不是?”

“她非不敢,是不能喊出來,因為一旦叫破,被你發現任何疑點,你就會轉移那樣東西, 重新藏匿,可能外人再沒有找到的機會,對麼?她隻能一邊奔波逃命,一邊努力想辦法,怎樣把這個消息傳遞出去,她知道這夜被你盯上, 生機已無,但她不能白死……”

“她從未見過安將軍,不知安將軍是誰,但她知道,她要做的事是什麼,要守護的是什麼。”

達哈麵皮繃緊,眼神充滿不加掩飾的敵意:“你放——”

“還不信?”葉白汀卻隻撩了眼皮,“那你不如讓人去找找,看看你藏的那樣東西,現在還在不在。”

達哈眼底暗芒微動,終是沒忍住,叫了人過來,附耳幾句話,讓他去查看倉房。

這人跑腿很快,沒多久就回來了,大驚失色,滿頭都是汗,根本不用他說,光看他這表情,達哈就明白了,東西真的丟了!

“你們偷了我的東西!”

達哈瞪著葉白汀,眼神危險,好似恨不得喝他的血,扒他的筋,為什麼!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明明他們丁點風聲沒露,藏的那麼好!

葉白汀眼梢微垂:“玉玲瓏是梅花彆稱,她本人也很喜歡梅花,最近最喜歡的酒叫‘梅冽’,是蘇酒酒為她釀的,她自酒宴廳出去,往東往裡跑,走過的路很長,蜿蜒曲折……梅開五瓣,她的行進路線勾勒卻僅有四瓣,似欲說還休,戛然而止,那另一瓣呢,如若畫上這最後一瓣,會看到什麼,得到什麼?”

“她這些舉動,其實是留給你的信息吧,蘇屠?”

所以前邊一夜,仇疑青才會在使團院子看到潛進去的蘇屠。因事發突然,蘇屠沒辦法立刻進院子查探,在前期各種觀察踩點之後,才悄悄翻進,想看看玉玲瓏到底留下了什麼,但沒成想遇到了仇疑青,被下達了離開指令,隻能轉身離開。

葉白汀看著他:“你知道安將軍是誰。”

蘇屠視線不準痕跡劃過座上指揮使,頓了一瞬,才道:“是。”

葉白汀:“說說吧,怎麼回事。”

“我是安將軍麾下驍騎校,早年有幸隨將軍征戰,打過不少勝仗,後傷殘退伍,回京城經營祖上酒坊,自是見過安將軍的,但玉玲瓏為何知曉,我並不知道。”

蘇屠垂眉,似也不解:“我隻知她在我閨女那裡定了幾壇酒,小姑娘是個鮮活有趣的人,算是和我閨女聊得來,我從未同她說過話,也是我閨女問我要了紅纓,說有空送給她,我才知她曾經也在邊關呆過。那夜酒宴,我隻為我閨女而去,並沒打算管彆人,也沒那個心情,但她在人群裡看了我一眼,眼神非常有深意。”

“隻是一眼,我還以為我看錯了,之後才想起來不對,才在使團院子外邊踩點,琢磨著找到合適時機,進來一趟。”

葉白汀:“你知不知道玉玲瓏想要找你的事,同安將軍有關?”

蘇屠:“之前不知道,後來想明白了。”

“你曾在安將軍麾下效力,見過安將軍,再見仍然能認得出來,對麼?”

“是。”

“但你此前在京城,並沒有見過安將軍。”

“是。”

“魯明和畢正合明裡暗裡試探你,利誘或威脅你,找你問的話,是不是很多與安將軍有關?”

“是, ”蘇屠沉了眼,“也是那時候起,我起了疑,感覺這些人要對安將軍不利。”

“但你當時自己一力扛下來,沒有同任何人說。”

“我當時……並不知道,安將軍就在京城,是……”

蘇屠看了眼仇疑青,怪自己離隊太久,警惕性都降低了,又悶頭做酒,忙著教訓覬覦女兒的人,一回都沒見過指揮使,還以為安將軍一直在邊關,被人找上,知事關重大,又因早就沒再當兵,消息途徑太遠太繞,信肯定是送往邊關了,但時間一定會很久,隻能自己先頂著……

直到魯明死了,他們一家人被請到使館院子,他才第一次看到指揮使,嚇了一跳。

可他當時也隻是感覺彆人要對安將軍不利,不知具體做了什麼事,對方是瓦剌使團還是大昭官員,包括玉玲瓏的隱晦提示,他當時也並沒有懂,是後來才想清楚的。

安將軍以指揮使麵目示人,他不懂是不是有什麼特殊計劃,將軍用兵如神,多以智計謀勝千裡,他擔心自己貿然找過去,會給對方帶來麻煩。

而且他也沒得到任何命令……安將軍那麼厲害,不可能瞧不出他是什麼人,再有那夜木雅前來試探,他和木雅打了一架,指揮使當時就在,看得非常清楚,路過時還跟他說辛苦,可以休息了,這是安將軍每次戰後,都會和大家說的話,安將軍一早看出了他是誰,知道彆人在搞什麼小動作,且已經開始行動,又沒下戰鬥命令,他便隻能靜待。

他雖不在戰場了,但軍令如山,他怎可不遵守!

玉玲瓏,梅冽,梅花花瓣……

安將軍果然厲害!

他反應慢了一拍,再進使團院子的時間晚了些,剛悟出花瓣形狀,就引來了瓦剌狗,被安將軍下令撤退,可安將軍明明不認識玉玲瓏,自己就能搞清楚所有邏輯,找到了東西,還傳信讓他不必再動……

安將軍威武霸氣!安將軍天下第一厲害!世間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蘇屠看向仇疑青的眼神燃起了一種狂熱,那是一種無人的理解的過度崇拜,隻有曾經追隨過他的人,才會懂。

“陰險狡猾的大昭人!騙子,都是騙子!”達哈捏起了拳,“我瓦剌絕不會吃這個虧,我要狀告到你們皇上麵前,我要回去稟報我們的王,你們根本就沒想和談,我瓦剌不日定然大軍壓境,叫你們邊關難度!”

廳堂一片安靜,仇疑青的聲音便顯得格外鋒利:“達首領可還回得去?”

達哈一噎:“你威脅我!”

仇疑青茶盞放在桌上,慢條斯理:“本將說過,我大昭人才濟濟,能用者何止萬數,保家衛國,並非隻一個安將軍,所有人都可以是安將軍——天子有新任務派發,邊關已平,本將沒什麼放不下,也沒什麼離不開的。”

達哈:“那你為何……”

“為何刻意保密?”仇疑青眼瞳移過來,唇角掀起一抹微不可察弧度,“自然是因為,安將軍需要成長,敗過之後才有常勝,人才亦如是,總要給他們磨刀成長的機會。”

達哈:……

你把我們當成磨刀石了麼!要不要臉!

日想夜想,千防萬防,沒想到安將軍藏得這麼深,竟然就是指揮使本人!現在想想,其實第一次見麵,仇疑青就說過類似的話,當時他還覺得有些奇怪,大昭人幾乎把安將軍奉若神靈,提起從無不敬,為什麼這個人敢說安將軍就是一般人,所有普通人都可以是安將軍,他還以為北鎮撫司指揮使與眾不同,銳氣太勝,沒想到無關脾氣性格,仇疑青真就是這麼想的,他到現在都以為自己隻是個普通人!

這是達哈第一次看到仇疑青笑,感覺卻一點都不愉悅,甚至更加恐懼,對方這似笑非笑,比不笑更嚇人!這是在威脅他麼!是不是在威脅他!一定是在威脅他!

可頓了片刻,他又感覺不對勁,姓安的慣會故布迷陣,殺人攻心,一局一局環環相扣,打仗很少喜歡硬碰硬,總是玩陰謀詭計,今次當堂故意承認此事,是不是有彆的目的!

可惜他想多了,仇疑青這回還真沒說謊。先帝昏聵,朝廷千瘡百孔,朝不保夕,邊關很重要,朝堂也是,他和宇安帝那時都還年少,卻已知未來困境,不得不劍走偏鋒,分開兩路,獨自承擔自己選擇的那一份辛苦,宇安帝在朝堂,他便在邊關。

他麵前刀光劍影,步步皆是險地,九死一生,不得不尋了惡鬼麵具戴上,遮擋過度年輕的姿態,繃出更多威嚴威懾,宇安帝亦不輕鬆,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在重重暗光殺機和夾縫中,尋找可以喘息的一點點空間,先保住自己,再培養可用之人……

他們分開時就知道,可能這一彆就是永遠,再相見怕是在黃泉,但好在,他們都撐過來了。

去年邊關大定,形勢基本穩住,朝中各種政策更改實施反而更顯艱難,因官員都是聰明人,天子的每一項命令,都可能觸及到他們的利益,對峙強烈,已經到了不破不立的地步,他便決定回來幫忙。

他十四歲就去了邊關,數年征戰下來,底下安家軍早已羽翼豐滿,有耐扛細心的老將,也有勇猛心機的小將,他經過幾次秘密演練,多番推演,感覺他們可以應付,是時候學著自己獨擋一麵了。

但經年征戰,安將軍這三個字早已是勝利保證,是自己人的主心骨,是敵方的惡夢,他擔心一旦自己離開的消息散出來,會讓戰勢不利,才決定不說……

左右惡鬼麵具戴了多年,怎會白用,他用它做計都做出花兒來了,瓦剌人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安將軍什麼模樣。

“去歲冬你瓦剌連遭雪災,年關難過,你們的兵為了吃飽肚子,招下的那麼陰,打的那麼狠,卻連我安家軍的一個小將都沒打贏,本將就已放了心,不再擔心身份暴露,未料——”

仇疑青鼻間微嗤,嘲諷出聲:“未料你們的人那般沒用,到現在都沒發現,本將又何必自己說出來,給你們提供情報?瓦剌細作規矩,有關安將軍自身情報,一字千金,達首領可未付本將錢呢。”

達哈:“你——”

見仇疑青三言兩語便挑撥起對方怒火,葉白汀不禁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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