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不許再蹭我(2 / 2)

詔獄第一仵作 鳳九幽 12279 字 11個月前

姚娘子連聲答應著,提裙上樓,頰邊笑意未減。

北鎮撫司扣了她的花船又怎樣,她的生意照樣能做,花船而已,沒了這一條,她還能尋來另一條,這物是死的,人是活的麼,隻要肯花心思,隻要敢想會乾,什麼問題都不是問題。

“掌事,湯貴那邊,錦衣衛在查了……”

有年輕男子過來回事,姚娘子嗯了一聲,神色淡淡。

男子給她遞上一杯茶:“咱們……怎麼應對?”

姚娘子接過茶盞,眼梢微微眯起,因眼型有些上翹弧度,看起來像狐狸眼,嫵媚稍減,精明更添:“怎麼應對?為什麼我們要應對?錦衣衛的路子你能插手,還是我能做生意?人死了就死了,同你我有什麼乾係,當然是順其自然。”

那可是北鎮撫司,錦衣衛指揮使,上頭都不敢正麵硬碰的人物,她去下場做什麼,找死麼?

她啜了口茶,慢條斯理:“船上的東西,都摘乾淨了,一丁點都不能帶,傳我口令下去,在錦衣衛把這個案子了結之前,誰都不許動。”

“是。”年輕男子應完,又猶豫了一句,“那其他掌事那邊……”

“關老娘什麼事?”姚娘子嗤笑一聲,“他們自己打聽不到消息,搞不定場麵,是他們自己沒本事,活該回頭被清算,叫主子逐出場,你不準去報信,萬一位置空出來了……可是你我的機會。”

年輕男子眼底立刻轉出了微光:“是!”

“你好好努力。”

姚娘子似笑非笑的看了男人一眼,將茶盞塞回他手裡,纖纖玉手在他肩上曖昧拍了拍,紅唇掠過他耳側:“可彆叫我失望啊。”

男子臉微紅:“……是。”

姚娘子羅裙微轉,蓮步往前,越過了他。

“你……您去哪?”

“瞧瞧我們的請來的外援。”

“燕柔蔓?”

“有本事的人,都值得被尊敬……”姚娘子理了理衣角,抬起下巴,掛上完美微笑,“我自得親自過去會會。”

這個女人,到現在她都還看不大透,這很不尋常,她看不透的人,尤其女人,尤其歡場女人,至今還沒有過,雖對方年紀大了幾歲……可真正有本事的女人,靠的,從來都不是年輕。

男人跟過來:“掌事想用她?”

姚娘子微笑:“有何不可?”

“可她看起來不簡單,人都說她和錦衣衛有關係……”

“和錦衣衛有關係……不是好事?這燕柔蔓要是能連北鎮撫司的人都能玩轉,彆說給錢放權,老娘可以把她供起來,要什麼給什麼,要這位子也能讓!”

就是怕啊,這女人要的不是這些俗物,人不是和北鎮撫司關係好,直接就是北鎮撫司的人,是派出來的細作,進來抄場子的。

姚娘子走過長長木廊,裙角如水一般滑過雕花門角,越過門檻,推開房間朱門。

屋裡人正在彈奏琵琶曲,素指撫琴,低眉婉轉,纖白指尖潤著粉,檀口微啟,上的不是最為明豔或紅或緋的口脂,而是略淺,帶了一抹櫻色,不知用了什麼材質做成,這口脂明明極潤,顯的唇瓣豐盈飽滿,卻沒有那麼多油光,顏色壓了淡淡的啞,反而更為誘人,像她嘴唇本來就長這個形狀,這個顏色似的。

姚娘子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四周,以往她進房間,沒有人瞧不見,會立刻打招呼,可現在,好似所有男客都沒發現房間裡多了個人,眼睛直勾勾盯著撫琵琶的燕柔蔓,眼底的火都快燒起來了,還硬生生能忍住不動,控製著自己沉醉在這一曲琵琶裡,好似多一個動作,都唐突褻瀆了美人似的。

不說彆的,就這一手,又能勾了人的心,又能叫人不沾身,隨隨便便就能讓男人照著她的意思走,這就是本事!

姚娘子便也沒動,安安靜靜聽完這一曲,也沒太過招呼客人,而是把所有出風頭的機會讓給了燕柔蔓,任對方隨便敬了一杯酒,哄了這群客人約說日後,接了一滿桌銀子,實際又誰都沒答應沒說準……

男客們被哄的眉開眼笑,爭搶著出門,要給燕柔蔓贏今日彩頭,房間裡才安靜了下來。

姚娘子推給燕柔蔓一杯茶:“姐姐這身本事,隻接零活散客,是不是有點浪費?”

燕柔蔓笑了下。

她不笑還好,隻是嫵媚風情,這一笑,眼底像帶了鉤子,彆管你是男是女,隻要盯著她看一眼,心臟都能快速跳動,就希望她多笑一會兒,能多看兩眼才好。

燕柔蔓一點都沒謙虛,氣質明媚驕傲,張揚的恰到好處,讓人移不開眼:“就是因為這點本事,才不想隨意尋個樓子,輕易托付,底子小又淺的盤子,我看不上。”

姚娘子眼神微閃。

這當然不是她和燕柔蔓的第一次見麵,算上昨夜那次獻舞,她們前前後後來往試探了數次,她能看出燕柔蔓現在缺場子,燕柔蔓當然也看出她缺能人,甚至就在這幾日,交上了一份不錯的投名狀——幫她解決了個麻煩的客人。

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到今天,似乎也該有句真話了。

姚娘子思忖著,遞出橄欖枝:“燕姐姐瞧我這場子怎麼樣?”

燕柔蔓仍隻是微笑:“倒是不錯,也算拿的出手,姚娘子不若再請幾個不好招呼的客人上船,好好瞧一瞧我的本事。”

“這兩日已足……”

“姚娘子,”燕柔蔓卻阻了她的話,眸底一片清澈認真,“我燕柔蔓做事,要麼義字當頭,身邊的都是姐妹,知根知底,共福同禍,要動你,得踩過我的屍體;要麼,利字當頭,什麼都可以談,就是不談情,你且好好想想,想同我怎麼合作,若是後一種……可是需要當心,彆的禍事還沒來,先被我拆了骨頭吃喲。”

姚娘子手一頓。

她比燕柔蔓小幾歲,這位正當年華時,隻有她們仰望的份,燕柔蔓也從未遮掩,但凡做過的事,都大大方方,由人說道閒話,連名字都從未改過,她可太知道這人的脾氣,也知她的本事,當年掩在歲月裡那些事,外界未必知曉,錦衣衛未必全都查了個清楚明白,可是行業內,卻能猜個大概。

水有多深,敵有多強,一個歡場女子能有多少能量……

姚娘子比誰都清楚燕柔蔓的本事,今次見識到,不能說不佩服,但也真的沒下定決心,要不要招攬。

‘義’之一字,可是相互的,知根知底四個字,自己怎麼敢托付?可若不願,嘴裡說的大氣,有朝一日果真位置被頂,一條命丟在了這裡,又真的值麼?

她好像不得不承認,她對燕柔蔓,是有一定敬畏的……而且這女人的眼神,這女人有毒,怎麼好像連她都能勾引似的!

燕柔蔓也不急,素手執盞,為她添了一杯酒:“來,嘗嘗我調製的酒,可還對胃口?”

姚娘子執盞,飲了一口,這酒辣喉,就算有回甘,也透著一股霸道勁:“不錯,夠痛快。”

燕柔蔓微笑:“妹妹這品位倒怪,跟北鎮撫司的差人有些像呢。”

她表情沒什麼意味深長,就像是家長裡短的調侃,卻架不住彆人想多。

姚娘子眼神微閃,一些深藏在心底的渴望……難免冒出來。她乾這一行這麼久,爬到這個位置實屬不易,再往前需要更大的功績,她立了很多功,解決了很多人,可有些地方,就是滲透不進去,所有人都沒轍,如果她能撬動,豈不是頭功?

麵前這女人這麼厲害,什麼人都能魅惑,錦衣衛不也……

可她更清楚,更大的利誘背後,往往是更高的危機,要不要信這個人呢……信多少,信多久,給出多少東西才合適,自己又能不能把握住呢?

她安靜的時間有點長,燕柔蔓卻沒催,似乎知道需要等這個時間,指尖輕輕一撩,新的琵琶曲淺淺淡淡彈出,不以濃豔,竟也氤氳了整個夜晚。

吏部官署往外,拐出巷口,是一條燈火通明的長街。

因命案牽發,這兩日公務多少耽誤了些,下衙比較晚,有些人更是到了這個時候,才出門歸家。

遠遠看著護城河上的花船燈火,魏士禮歎了口氣。

方之助就在他旁邊:“魏侍郎若想去,自便就是。”

魏士禮斜了眉眼:“然後被你告一狀,讓尚書大人見責?”

不得不說,人長得好看,是很討巧的,他縱使態度不怎麼好,言談舉止間的傲氣也算得上賞心悅目。

方之助微微偏了頭:“怎會?若下官真有那本事,此次升遷到侍郎位置的,不會是你。”

魏士禮盯了他一會兒,竟也傲氣散去,臉上的笑有些意味深長:“既知自己沒有那本事,就稍稍站遠些——你大概還不知道,官場是個什麼地方,不是有一點左右逢源,八麵玲瓏的小本事,就能混得下去的。”

“魏侍郎關心下官?”

“我若關心你,又當如何?”

二人對峙,臉上表情極為相似,都是那種滿懷深意,似有似無的笑,有挑釁,有攻擊,或者還有點彆的什麼,個中情緒,隻他們能懂。

方之助微微一笑:“魏侍郎又知不知道,隻憑意氣風發,隻憑一張臉,日子也不能儘如你所意地過下去,不妨謙遜一些,許錦衣衛還能少懷疑你一些。”

“像你那樣,勾搭那位葉小公子?”魏士禮挑了眉,“ 你可知那姓葉的是仇疑青什麼人,就敢亂來,不怕被盯著報複?”

方之助臉上笑紋丁點沒變,不帶減一分的:“這話下官就不懂了,什麼叫勾搭?下官待所有人都很好,讓人喜歡親近,是下官的本事。”

魏士禮伸手點了點他的肩頭:“所以能往上爬,也是我的能耐,你少在外頭陰陽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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