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沉默不語,慕不紊忙於工作,雇了喬參鵲做幫傭,照顧湛尋的起居生活。
喬參鵲人前背後各一套,常常虐待湛尋。
如今回想起來,當年他胳膊上總會有紅痕,藏在很上麵,如果不是兩人玩遊戲要挽起袖子貼泡泡糖的貼紙,根本發現不了。
她追問時,湛尋也隻是低頭不語,或者說是磕到的,她當時大大咧咧,也沒有多想。
年幼的他深埋著自己被虐待的秘密,不知什麼原因驅使,在6年前的那一夜,湛尋自己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親自把喬參鵲送進了監獄。
早上宋酌和他道彆,正好看到警車送他回來。
虧她還向警察叔叔打聽喬參鵲的安危去向,現在想起,就和喉嚨裡有隻蒼蠅在撲騰一樣惡心。
那件事情過了一年,也就是在湛尋10歲時,慕不紊車禍去世。
湛恪己本著零星殘點的夫妻情分,來參加前妻的葬禮,才發現自己原來有個親生兒子,又驚又喜,緊接著就把湛尋接回了憑州市親自養著。
暮色四合裡,暖色調的霞光,讓人在這片墓地裡感到幾分怪異的溫暖,遠處的身影已經平靜下來。
湛尋縮緊四肢,靠在墓碑上,嘴角平直,乾涸的喉嚨發出喑沉的撕扯聲:
“你唯一喜歡我畫畫……可沒畫好……”
臉上被影子籠罩,太陽西沉的霞光被擋,眼底落下一片暗色,他看向前麵的人,一瞬也未曾離開視線。
宋酌蹲下身,在墓前放下一束白菊花,清糯的嗓音也不禁緩沉了許多,“湛尋,回去吧。”
他被曬得通紅,又滴水未進,嘴唇已經乾出了一層死皮,連眼皮也是懶懶地耷著,像是疲憊到了極點。
他隻是執拗地問:
“你要走了?
”跟過來的小李牽著小賴,來墓地沒有理由要帶著狗,意味著小李要送她離開湛家,順道來看他。
“嗯,”她點頭,又接著說,“不過我們開學後是同學,肯定能再見。”
其實,湛叔叔和她談了一會兒話,想讓她兼職當湛尋的保鏢。她當時滿臉驚訝,湛尋的身手還用得著她跟在身邊嗎?
湛恪己聽到她的疑惑,歎息著說:
“就是因為他身手太好,性子又桀驁不馴,所以才想讓你管著他點,讓他彆到處滋事,栓住了他,就等於保護了他。”也保護了那些和他對著乾的混混。
自己和湛尋曾是玩伴,他也會稍稍顧及她的想法,但完全管住湛尋,她並沒有把握。
湛恪己隻是說:“你把這事兒和他說一下,看他願不願意。”明明是要詢問湛尋的意見,語氣卻很篤定,仿佛已經有十足把握。
如今,湛尋隻是掀眸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要起身回去的意思。她視線劃過那堆淩亂的畫,開口安慰說:
“先回家吧,慕阿姨要是知道你這樣折騰自己,也會難受的。”
他的嘴角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接著眸色瞬間變得濕潤,淚幾乎懸在眼眶,聲線沉得有些哽咽:
“她不會。”
她想起來,慕阿姨對湛尋,關心甚少,當時的鄰居們都說她這個媽媽當得十分寡情。
後悔提到這個話題,她伸出手,在他左肩上安慰似的輕輕拍了幾下。
“你會嗎?”他突然仰起臉,雙眸迸發出希冀,這麼問道。
像是一團巨大的棉花將整個人裹住,渾身都是無力的憋悶感,她點頭,“會,”末了又補充,“從小時候起就會。”
他在聽到末了那句話時,眸色暗淡,脖頸折下,深埋著臉。她漸漸看不真切神色,不知道他對這個回答滿不滿意。
“是他讓你來的吧?”他問。
宋酌怔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湛叔叔,“是,湛叔叔說,讓我兼職當你的……保鏢,”說起來還是覺得有點荒謬,“湛叔叔讓我問問你的意見。”
至於她自己,在湛叔叔提出這個想法時,她就已經在心裡點頭了。
湛叔叔資助她這些年讀書和生活的費用,就算是無償當這個所謂的保鏢
,她也沒理由不答應,更何況湛叔叔還會給予她兼職的費用。
“他倒是知道我……”他唇間嗤了聲,低聲喁語。
“你說什麼?”她聽得模糊,問道。
“我是說,我願意。”他似乎從陰鬱裡走出,又是那個桀驁不馴的湛尋,需要人順毛捋才能安靜乖順下來。
一旁隨手扔下的一隻手機裡,顯示來電,屏幕一直在閃爍,但是靜音後沒人注意到。
緊接著,備注【裝修】的人發來一條短信:
【湛小少爺,昨天聶管家親自來催,701的工期沒辦法按你說的再拖下去,今天已經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