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沿著跑道緩走喘息時,稍稍抬眸,就見湛尋立身在不遠處,朝陽微煦,風扯衣角,他就這麼安靜溫順地站在原地,等待。
他走近,瓶裝水往她手裡一塞,屈膝蹲在了她麵前,像是在對小孩兒說話:
“鞋帶散了也不知道。”
宋酌低頭,果真左腳的鞋帶散開,好在她跑步時沒踩到。他長指勾住鞋帶,靈活地打了個結,用力,綁得死死的,又再幫她的右腳鞋帶拉緊。
“你受傷了?”她微訝。
指尖撫上左他額角那道約半指長的傷痕,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劃了道口子,雖然淺,但在冷白的側額格外醒目。
“嗯,”湛尋沒站起來,左腿膝蓋抵在地麵,右腿屈膝蹲著,還是那個姿勢,仰頭看她。
眼神很複雜,像是風浪卷噬理智後,漸漸的寧靜溫淺,“不小心劃到了。”
不遠處的任恰,把準備好的水收起,沒走上前去,而是拿出自己的手機,拍下了這幕,畫麵定格,。
煦陽下,男生在女生半跪在女生麵前,仰著線條比流光更漂亮的脖頸、薄薄的眼皮半闔,額間的紅痕在女生指尖下。
不知道為什麼,任恰腦子裡居然浮現出了“治愈”兩個字,怪異。
她也不明白,眾人眼中的湛瘋狗,有什麼傷口需要舔.舐治愈的。最後心滿意足地看了看這張CP感爆棚的照片,心想到時候可以拿來“威脅”宋酌,讓她請自己喝奶茶,兩杯才夠。
哦,對了,這麼說來,她沒有撒謊。
後來,宋酌和林佳音一起把照片交給了教務處老師。
老師翻看了這部手機,找到了些這部手機主人、也就是那變態的自拍照。對比入學資料後,發現是高一9班的胡晁。
立即打電話給9班班主任,讓他把胡晁叫過來。
結果班主任說胡晁進醫院了。在男更衣室發現胡晁時,他鼻青臉腫,右手骨折,嘴裡被塞了團衣服,發不出聲音,□□濕臭一片。
男更衣室有人在櫃子裡藏了幾瓶酒。
當時,胡晁嘴裡被塞住衣服,手被綁住,被打得悶哼唧唧,慌亂中被他不知道怎麼拿背碰開了藏酒的櫃子。
他還沒來得及掙開束縛拿酒瓶反擊,就眼睜睜見湛尋拎起隻酒瓶,“嘭”的一聲,在櫃門上敲破。碎片飛濺,從湛尋的左額角劃過,留下一道痕,血順著眉角細流,滿臉的陰騭,胡晁徹徹底底體會到了什麼是瘋狗。
他搖頭,話音被堵,嘴裡瘋狂哼哧。
隔壁女更衣室的兩個女生隱約沒了聲響,看樣子已經走了,他嘴裡的衣服被扯開,終於能說話:
“我就隻拍了兩個人,真的,真的。”
湛尋的逼近讓他狂躁,開始咒罵:“你憑什麼這麼對我,老子拍她們發群裡是讓大家欣賞,關你屁事!”
實拍現發,群裡的消息無限刷,讓他體會到一種變.態的刺激。更衣室被他掛上維修停用的牌子,誰也想不到,他就躲在裡邊。
但湛尋是個例外。
在觀眾席時,湛尋瞥見祝闕手機群裡顯示的照片。
隻消一眼,他就認定這人不是宋酌,即使背影身形很像,但不是。
宋酌的右肩有顆痣,小時候穿吊帶裙時,他就注意到。
即使照片裡的不是宋酌,但照片的右下角,有半塊白底紅數字的運動員牌號,意味著有人在更衣室偷拍,就在運動會正舉行的此時此刻!
而宋酌久久未回……
他難以想象她的照片可能也會被匿名發到群裡、被一雙雙眼睛注視,外界倏地沉寂黑暗,隻剩狂亂的風在他耳邊叫囂,他整個人幾乎失去理智。
在往更衣室趕去時,讓人通過一個軟件,攔住了這個群的任何照片發送,同時也清理了原先已發的照片。
此時,就是麵前這雙眼睛,曾躲在洞後,一寸寸黏在宋酌身上,散著毒蛇的黏液。
對著那對眼球,手中的殘截玻璃瓶揚起揮落。當尖利的玻璃直指胡晁的眼球時,他瞬間嚇尿了。
隻剩一厘米,門外匆匆傳來聲製止的聲音:
“尋哥!”
祝闕本以為事態嚴峻到不可收拾,自己會攔不住湛尋,但當他說完“宋酌跑3000米了,現在是第六圈”後,
在距離那對眼珠子一厘米時,湛尋眼
底的瘋狂褪去,遏止動作,扔下酒瓶,出了更衣室。
*
最後,學校開除了胡晁,是因為裝修施工後那個洞口未填上,才有了後續事件,校方也向她們兩個女生道歉。這件事漸漸埋沒在運動會中。
宋酌隱隱猜到,胡晁可能是湛尋打的。小時候她翻窗去他的房間找他玩時,他總會張開手,仰著頭,緊張地對著空氣移來移去,生怕她掉下去。
印象裡,有一次,喬參鵲,就是慕家的幫傭,突然開門進來,把她嚇一跳,踩空摔在了湛尋身上,軟乎乎的。
喬參鵲想拉她起來,湛尋立馬起身,攔住了她,眼神裡的堅韌抵觸,仿佛喬參鵲是個魔鬼,而他半步不退、執著無言,把喬參鵲趕出了房間。
現在想來,那時湛尋身受她的虐待,是多大的勇氣才能站在前麵不讓她靠近。
今天的湛尋又一次站在了她前麵,但不再是那個隱忍不發、執拗不言的小孩兒,而是主動進攻。
憑著小時候在一起玩的情分,他能做到這一步,說不動容那是假的,隻是她還有冷卻後的理智。
比如說,湛尋會不會受到處分?
直到運動會結束後,湛尋沒有因打架而接到教務處的處罰,她鬆了口氣。
溫采思說:“聽說是湛尋打的胡晁,你不是負責監督他,不讓他打架麼?不因為這事兒說他嗎?”
“難道你認為胡晁不該打嗎?”當理智崩段的那瞬,她冷聲反問,帶著衝動。
溫采思臉色微尬,強撐著說:“我這也是關心你的保鏢兼職,他當然該打了,偷拍的變態怎麼會不該打。”
空氣靜默了幾瞬,宋酌沒再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