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又穿入了原書?
夭夭懵了, 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
對於原書,她隻看了全文10%,從目前的進展來看,此處劇情也並非她看到過的情節。容慎怎麼會變成這樣?而他半夜在詭秘禁地又是在等誰?
烏雲遮住一半圓月, 大雪不停, 本就漆黑的夜晚變得愈發模糊。
隱約間, 夭夭聽到腳步聲靠近,容慎攥著夭夭的手一緊, 輕抬麵容看向幽長的雪路, 神情在暗夜下模糊不明。
“她來了。”
夭夭尋聲望去, 隻見來者一身綠裙, 竟是白梨。
他是為了來見她?!
夭夭的驚訝不止於此,因為它還發現,走近的白梨步伐搖晃,像是瘸了一條腿。
烏雲散開,月光清亮落在白梨臉上, 楚楚可憐的姑娘失了以往的氣勢, 謹慎停在容慎三步之遠。她像是在害怕什麼,唇瓣囁嚅身體微顫, 良久開口喚了聲:“師、師兄。”
石碑的投影將容慎埋於黑暗,他挺直而站一動不動,沁涼的笑聲不急不緩, “梨兒這次找師兄,又想說什麼呢?”
白梨顫的越發厲害,最後噗通一下跪在了他的麵前,“師兄對不起,梨兒真的沒有辦法啊。”
“你為了我, 為了我忍一忍好嗎?”
“就、就再救梨兒最後一次!”
夜風吹起容慎的衣擺,在暗影悄悄探出霜白一角。夭夭並不知前情,它隻見容慎沉默了許久,忽然問了句:“你還想讓我怎麼救你?”
“就認下你為了得到我,一時糊塗扮成燕和塵,將我……”後麵的話白梨沒敢說,她知道容慎會明白。
容慎是明白了,可夭夭沒有明白,它窩在容慎懷中茸毛蓬起,感覺周身有股陰戾壓迫越來越重,像是有什麼危險的東西要破土而出。
輕吐濁氣,容慎仰了仰脖子。這個時候他早就忘了夭夭的存在,一雙眼睛直勾勾隻盯著白梨看,看著看著,他忽然笑出聲。
涼涼的笑聲壓得極低,容慎似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搖著頭撫著眉心一直在笑。
“當初你為了燕和塵,同掌門說我身染魔氣重傷同門,我被冤枉被宗門重罰遍體鱗傷之時,你可想過救我?”
容慎止住笑,從陰影中走出靠近白梨,“你發現懷孕要燕和塵娶你,得知那孽種是影妖奸.汙所得,轉頭逼迫我娶你時,你可想過救我?”
夭夭聽愣了,而白梨搖著頭隻知道哭,一聲聲說著:“……我沒有辦法!”
“是,你沒有辦法。”
容慎停在白梨麵前,俯身捏起她的下巴,壓低麵容輕緩問著:“可師兄都答應娶你了,梨兒怎麼又轉頭後悔,同掌門說是我強迫於你呢?”
“因、因為……”
白梨不敢說,容慎替她說了,“因為燕和塵又答應娶你了,你不再需要我,自然要把我踢得遠一些。”
“梨兒,師兄說的對嗎?”
“不!不是。”白梨瘋狂搖頭,眼淚一滴滴落在容慎手上。
見容慎不為所動,她受夠跪地求饒的卑微感,惡狠狠打開容慎的手,“是!我利用完你就是要把你踢遠些,不然你還真想讓我嫁給你?”
“容慎,這些都是你欠我的,我要你補償我有什麼錯!”
白梨撕破臉皮,站起身厲聲:“你都為我做了這麼多,再為我做這一件事有什麼不可以?”
“你的名譽有我的幸福重要嗎?彆忘了你先前可是答應過我,要護我一世無憂,怎麼,現在反悔不覺得太晚嗎。”
容慎冷眼看著她發瘋,等她說夠了才輕吐兩個字:“不晚。”
先前的他總被局限於一方天地,束手束腳違背意願,活成了提線木偶。如今他想,那些誓言有這麼重要嗎?
白梨見他不肯幫自己,冷笑了聲道:“誰說不晚?”
“你當真以為我來見你,沒有準備嗎?”
白梨說著轉身要走,“想來這個時辰,宗門已經傳遍你嫉妒燕和塵而奸.汙了我。”
“容慎,你的名聲已經臭了。等我再生下這種孽種,你就等著坐實妖魔身份被宗門處死吧!”
夭夭聽到這兒就怒了,它呲牙從容慎懷中躥出,恨不得把白梨咬死。
氣急的它並沒有聽清楚,白梨後來又說了句什麼,正是這句話,將容慎徹底激怒,瞬移到白梨身邊,他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撞到禁地石碑上。
“你說……什麼?”
雪落得越來越急,容慎掐著白梨的脖子收緊,衣擺無風揚動。
夭夭跑出一半撲了個空,回頭察覺到容慎氣息不對,它著急往回跑,卻被突兀灑出的溫熱鮮血澆了一臉。
“真想。”
“看看你的心,是什麼顏色。”
視線模糊,夭夭聽著容慎低緩的嗓音,驚愣在原地。
鮮血順著夭夭的茸毛滴答滴答往下落,耳邊是白梨的尖聲求饒:“師兄我錯了!”
“不要殺我!”
所以,它身上被澆的是白梨的血。
容慎殺了白梨?!
頭頂的圓月,不知在何時變為暗紅,鮮血如同觸手浸透雪地。衝天魔氣肆意,夭夭看到有什麼血淋淋的東西被容慎捏於掌心,又隨意丟在地上。
不遠處,白梨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她綠色的裙子被血染紅,雙目驚恐睜著,到死也沒想到容慎會對她出手。
“是容慎,是容慎殺了白梨!”
“快去稟告掌門,容師兄入魔了!”
如同整個世界被顛覆,夭夭眼前是一片血海。它身體埋在雪地中,傻愣愣看著容慎肆虐.殺害宗門弟子。
靈光逼人的渡緣劍身染魔氣,□□數道劍劍沒入人心。就連夭夭也沒能幸免,它被渡緣劍擦傷臉頰,倉皇逃跑時,一頭撞到誰的腿上,疼的頭暈眼花。
抬頭,它看到容慎的麵容,男人眉心的朱砂痣不知何時裂成一道縫隙,血痕順著他的眉眼蜿蜒布於臉頰。他居高臨下望著夭夭,輕勾唇角柔聲說著:“團團你看,他們都在欺我。”
白梨欺他懦弱,同門欺他仁慈,就連養大他的師尊,都欺他好騙。
如今……所有人都在拋棄他啊。
容慎緩緩閉眸再睜開,眼前依舊是同門拿劍朝他揮舞的畫麵。想來,他的師尊也快出現了,容慎屈膝將夭夭從雪地中撈起,輕輕用下巴蹭著它軟軟的毛發。
夭夭覺得好難過,可身體不受控製的在發抖。
它嗚咽著,想要告訴容慎自己會一直陪著他,可它說不出一句話。
遠處金光耀眼,是宗門幾位殿主得知了這邊的情況,等到他們趕來,容慎定會被他們降住。
【快跑啊!】夭夭啾啾叫著,不去看容慎殺了多少同宗弟子,它隻想保護住現在的他。
容慎並沒有逃離的念頭,在一片嘶喊聲中,隻是將夭夭輕輕環抱,用儘此生最大的溫柔抱著它。夭夭聽到容慎問它:“你會不會……也要拋棄我。”
畢竟他入了魔,人人喊打,被宗門拋棄。
夭夭一個勁兒的搖頭,用腦袋輕輕蹭著他。
紅月詭異,周四都蒙上一層壓抑的血氣,夭夭仰頭看到容慎眼尾殷紅,那鮮豔的顏色好似隨時往下滴血。
伸出爪爪,它隻是想輕輕觸碰他的臉頰,然而心口的劇痛來的突然,夭夭睜大瞳眸,低頭看到一隻手刺穿它的心口……
“我就隻有你了。”容慎眼睫發顫,一滴血淚從他眼角落下。
他低眸看著夭夭,探入它心口的五指微微收攏,夭夭疼的喘息困難,不敢置信回望容慎。
有金光降下,擊潰漫天穿刺的渡緣劍,在幾位殿主出現的同時,容慎靈力聚集,毫無留情打在夭夭身上。
夭夭噴了口血,身體四分五裂散落成微光,它死前一直看著容慎,看著容慎將它魂魄打散,又小心收攏入自己的神魂與之合一。
血淚從他眼眶一滴滴落下,他低喃著:“隻有這樣,你才永遠不會離開我。”
這世間沒有什麼亙古不變,有的隻是人心難測陰謀算計,人都如此善變,更何況是一隻靈獸呢?
雪越下越大,夭夭的意識徹底在這世間消散。
時空扭曲,呼嘯的厲風將它卷出場景,最後一眼,它看到妖魔肆意的詭秘禁地內,容慎修為被廢、手腳被束魔鎖鏈縛住,囚.禁於困魔淵。
額間的朱砂痣變為殷紅的墮魔印記,容慎於黑暗中低笑,蒼涼的笑聲引萬鬼哀嚎,群魔亂舞。
“總有一天,本尊要殺光你們這群虛偽的修仙人。”
“……”
小小的靈獸於昏迷中抽搐,不停的嗚咽掙紮。
隱月等了片刻,施法助夭夭走出攝魔鏡,淡淡的藍光將它籠罩,隱月皺眉喚它:“醒過來。”
“夭夭,快醒過來。”
夭夭於鏡中飄動,被數不儘的漩渦圍困其中。聽到隱月的聲音,它尋聲追著找到一處光洞,隱約看到站立在洞外的身影,於是不管不顧一頭鑽入……
獸身一顫,小小的啾咪獸總算睜開眼睛。
大概是鏡中受到太大的驚怕,不受控製的,夭夭直接從隱月手中化成人形。
半大的小女孩兒摔落在地,臉頰蒼白瞳眸圓睜。剛剛從鏡中出來的那一瞬間,夭夭意識陷入未知幻境,滿世界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每一行都描繪著它剛剛經曆過的場景。
夭夭略過那段故事往後看去,越看身體越無力,顫抖著捂住心口,她終於相信,原來容慎真的會黑化。
原書中期,容慎殺了白梨大肆屠.戮宗門弟子,被隱月囚禁在詭秘禁地的困魔淵內,魔神血脈覺醒成了魔尊。之後的故事就算夭夭不看,也猜測的差不多了。
意識收回,夭夭捂著心口艱難喘息,一時接受不了這殘酷真相。
隱月等了片刻,見夭夭始終沒能平複情緒,他抬手往夭夭額間注入一道靈力,幫她穩住心神。
“你都看到了什麼?”隱月出聲問道。
夭夭聽到他的聲音蜷縮身體,咬住唇瓣沒有回答。
她該怎麼說呢?
難道要她說,她看到容慎入魔殺了白梨,之後成了魔尊,把幻虛大陸變成了人間煉獄?
一方麵關係著她的生死,乃至萬千生靈,另一方麵又關係著容慎自己的安危。
夭夭不知攝魔鏡有何用,還以為自己隻是穿入了原書,所以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站在容慎這邊,不準備將看到的情節告訴隱月。
“告訴本座,你都看到了什麼。”見夭夭遲遲不說話,隱月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夭夭知道自己逃避不了這個問題,著急想著對策,她慢吞吞開口:“我……”
指甲用力掐入掌心,夭夭逼迫自己紅了眼眶,醞釀出情緒開始胡編:“我、我看到自己死了。”
儘量避開隱月的視線,她抽噎著故意口齒不清,“裡麵好可怕,好多漩渦,我找不到出口嗚嗚,也不能開口說話,我聽到有人在尖叫,裡麵好亂……”
陰影籠罩,夭夭感覺有人蹲在了她麵前。
本想悄悄望去一眼,結果下巴被冰涼的指攫住。隱月屈膝蹲在她麵前,強迫夭夭與他四目相對,他吐字緩慢:“看著本座的眼睛,繼續說。”
隱月冰冷的瞳眸不帶絲毫感情,黝黑無光。
夭夭哪裡被這樣對待過,與隱月近距離接觸,小小的獸完全傻掉了。
任由眼淚大顆大顆的落在隱月的手背上,她哆哆嗦嗦試圖繼續胡編:“我就是隻小獸,我什麼都沒有看到,隻看到裡麵在下雪,好大的雪,然後我看不清人,又看到容慎……”
像是被什麼控製著,她的胡言亂語逐漸成了真話:“我看到容慎和白梨,白梨把他逼得好辛苦,他沒有辦法了,就、就殺了她。”
“他好絕望,所有人都在騙他,他連我都不相信了。”
“他殺了我,他墮魔了。”夭夭鼻音很重,最後幾個字抽噎落下。
這個他,自然指的都是容慎。
隱月臉色有了波動,攫著夭夭下巴的力道越來越重,他清晰重複著自己聽到的話,“墮、魔?”
所以,他設下的封印終究還是破了嗎?
“你還看到了什麼?”隱月接受這個最壞的結果。
夭夭抽了抽鼻子,不受控製的繼續說道:“你囚.禁了他。”
“你們都在欺負他,都想讓他死。”
實話來講,夭夭的確害怕幻境中那個墮魔的容慎,同時她也心疼墮魔的他。到底是有多絕望,才會患得患失殺儘身邊所有人。
隱月放開了夭夭,起身閉上眼眸,隔了片刻才問:“還有嗎?”
“沒了。”夭夭總覺得隱月還想讓她再說些什麼,她揉了揉眼睛,“剛剛那麵鏡子究竟是什麼?”
夭夭出來後,那麵鏡子就消失不見了,就連剛剛在外麵求見的白梨也沒了蹤影。隱月簡單同夭夭道出因果鏡,得知自己剛剛看到的是未來,夭夭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兒。
不等她想明白,就見隱月朝著容慎走去。
容慎還在昏迷中,他乖順躺在榻上毫無攻擊力,夭夭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抱住了隱月的雙腿。
“不要!”夭夭急出了小奶音。
她以為隱月是要傷害容慎,急的緊緊抓住他的衣擺不鬆手,噙著兩包眼淚道:“你不要傷害他!”
隱月腳步受阻,隻能停在原地。並不喜被人觸碰,他冷聲警告:“放手。”
夭夭不放,甚至抱得更緊了。
隱月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所以直接震開了夭夭,夭夭在隱月麵前靈力微弱,當即就被彈出幾步,再次變回軟綿綿的小團子。
“你倒是忠心護主。”隱月施法將夭夭隔離在外間。
兩指點在容慎眉間,幽幽藍光結出一道封印,直接打入他眉心的朱砂痣。夭夭本在扒拉結界,見隱月不似在傷害容慎,逐漸安分下來,蜷縮在外麵安靜看著。
“現在你可知,何為情劫。”封印加固後,隱月解除房中結界,緩步朝星盤走去。
他長長的衣擺拖地,途徑夭夭麵前時略微停頓了下,夭夭身體騰空,不受控製的漂浮於隱月身側,穩住身形茫然的看向他。
“什麼情劫?”這已經不是隱月第一次同夭夭提起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