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兒時的時候, 容慎曾幻想過自己的阿爹阿娘,在得知自己的父母是容國帝後後,他也不止一次追問過影衛, 自己的父皇母後是什麼樣的人,可是無果。
大概是詭秘禁地的那次死亡經曆給他留下了太大陰影, 從此以後, 哪怕有暗衛找上門來說那些都是假的,容慎也再無期待。
不,或許依舊有過期待,不過隨著他的墮魔,容慎發現這些漸漸變得不再重要,甚至連血符香囊究竟出自誰手, 他也無興趣追查。
隻是,真的如此嗎?
直到夏貴妃的身份漸漸明了,容慎才發現自己沒想象中那麼無所畏懼, 死了就是死了, 比起麵對一個重生後想法子誘他入魔的阿娘,他更希望慕朝顏死的徹徹底底。
死了就彆再出現,永遠留在那些朦朧模糊的記憶中,留給他一絲喘息餘地,讓他不要覺得這個世界太過糟糕, 糟糕到連他的親生爹娘都想著法子害他,他真的就這麼招人討厭嗎?
容慎至今都記得那名叫莫城的影衛, 他在詭秘禁地嘶吼著嘲笑他:【彆天真了,陛下他若是真想見你,就不會把你棄在縹緲宗這麼多年不聞不問!】
【陛下討厭你,陛下憎恨你, 陛下他不想見到你隻想要你死!】
一直以來,他都是被人拋棄厭惡的存在。那麼,他活著的意義究竟是為了什麼,這些傷害過他令他痛苦之人,又憑可以毫發無損、用高高在上的姿態俯視著他。
他何其無辜,這些人也該被千刀萬剮。
“雲憬,雲憬你怎麼了?”夭夭發現容慎的情緒不對。
夏貴妃很可能是慕朝顏的事情並未讓容慎感到喜悅,反而讓他的魔性加深黑化的愈發嚴重。情緒難以控製,他瞳眸變為幽幽暗紅,周身魔氣肆意。
他好想殺人。
好想用渡緣劍剖開容帝和夏貴妃的心看看,他要收攏五指將他們的心臟從身體中扯出,用力攥緊捏碎讓心臟噴灑出熾熱鮮血,隻有驚恐的慘叫才能緩解他暴.虐不安的情緒。
理智喪失大半,容慎洶湧外泄的魔氣化為黑龍,嘶吼著向房外衝去。夭夭被嚇到了,她連忙去阻容慎,雙手推拒著他阻止他出門,“雲憬你快醒醒,你到底怎麼了?”
“雲憬,你不要你說話啊,同我說句話好不好。”
夭夭好怕,她抱緊容慎的腰身身體發抖,就連聲音中都發了顫。
如此強大威壓的魔氣,容桓扛不住已經躲回發簪中,夭夭擋不住容慎的腳步被他拖行幾步,重心不穩,蹌踉著一頭撞到門框上。
砰——
碰撞的響動引起容慎的注意,偏頭,他看到門角瑟縮著一個人。
嗜血的魔性越來越強烈,他緩步朝著夭夭走去,蹲身擋在她的麵前。根本認不出眼前之人是誰,他隻覺得這小小一團看著軟弱可欺,於是用長指勾起她的下巴。
“雲、雲憬?”在容慎血紅的瞳眸注視中,夭夭咽了咽口水。
容慎好像聽到有小獸在微弱哼唧,傾身湊近,他禁錮的小獸又忽然膽小的不敢再開口了。近距離下,容慎聞到一股香香甜甜很舒服的氣息,他湊的愈發近,用挺.直的鼻梁在夭夭頰邊蹭了蹭。
平時也就算了,容慎此時的行為無疑於猛獸撲食,他這類似撒嬌親昵的舉動很像是戲弄。夭夭想躲,然而下巴還在容慎手中控著,隻能硬生生任由他這般貼近。
“你好香。”
“好軟。”容慎低沉的嗓音帶著小鉤子,說著以往他從不在夭夭麵前吐露的話。
感受著小獸輕輕淺淺的呼吸,容慎不滿足於隻是蹭,開始用唇瓣貼在她的臉頰一下下親吻,從眼角一路親到唇角。
“唔……”夭夭的下巴被抬高,脖子揚起漂亮的弧度。
以絕對的弱者承受來自上位者的親吻,這無疑不會讓她舒服。再加上容慎扣她下巴的動作很不溫柔,肆意強勢的纏綿毫不憐惜,夭夭在容慎的控製下身體發抖,一方麵是怕的,另一方麵是被氣的。
他怎麼敢這麼粗.暴的對待她,夭夭感覺自己的唇舌要被他吃掉了。
脾氣上來,夭夭才不管容慎有沒有墮魔,聚起力氣狠狠推拒著他。不隻要推開他,夭夭還要給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容慎速度極快攥住她的手腕,因她的逃脫很不滿意。
“找死嗎?”容慎暗紅森冷的瞳眸映不出光亮。
夭夭要被他氣笑了,她點著頭道:“對,我就是找死!”
再怎麼說自己也是隻神獸,真要反抗還是有些力氣的。生氣後,夭夭力氣大的像隻小蠻牛,她掙開容慎猛地朝他身上撞,容慎沒有防備,就這麼被她撲在地上。
“你……”容慎抬手要掐她脖子,冰涼的懷抱裡卻拱入一團暖熱。
就隻是這一瞬的貪戀,讓夭夭抓住時機扣住容慎的雙腕,他腕上的小白花手鏈硌得夭夭手疼,夭夭抓緊他不放,一連在他臉頰上親咬了數口。
“你剛剛竟然還敢咬我,你以為你墮了魔就能為所欲為嗎?”
夭夭小雞啄米般不停在他臉上親咬著,咬完他的下巴去咬他的脖子,容慎掙紮著偏頭躲避,又被夭夭大著膽子伸手掰正,嗷嗚一口咬在他的唇上。
“嘶……”容慎是真被夭夭咬疼了。
容慎的唇瓣又薄又軟,夭夭氣急沒收好力道,小尖牙不小心咬出了血。
甜膩的血腥氣蔓延,不隻是夭夭清醒了,就連容慎的瞳色也晃了幾瞬,乖乖順順任由夭夭按在地上。
“雲、雲憬?”夭夭感覺他身上的魔氣斂住了。
容慎沙啞嗯了聲,此時的他躺在地上,綢緞似的墨發鋪散,衣襟被夭夭拉扯大敞露出脖頸肩頭,零零散散遍布著幾個牙印。
……這都是她搞出來的?
夭夭顫巍巍將爪子從容慎的手腕移開,“你平靜了嗎?”
容慎自然是平靜了,不然以他墮魔後的脾性,容不得夭夭這般放肆。
血色的瞳眸依舊未退散,容慎將目光落在夭夭臉上,抬指輕輕觸過她發紅的額頭,愧疚說著:“對不起。”
他又一次傷害到了她。
夭夭搖頭,其實這和他沒關係,是她自己沒站穩撞到了門框上,她隻是摔了一跤,外加被容慎親吻時咬了兩口,可夭夭後來把人家推倒在地又咬回來數口,看到容慎薄唇滲出了血珠,她小聲道歉:“我也對不起你。”
她明知他入了魔,還下這麼狠的口咬他。
夭夭歉疚趴身,就著這男下女上的姿勢窩入他的懷中,她摟住他的脖子吮去他唇角的血珠。“你剛剛怎麼會突然入魔?”
“是因為夏貴妃嗎?”
容慎回抱住她,停頓了片刻,他才低低回道:“我隻是有些怕。”
怕真相遠比他想象的更為殘酷,怕自己會被逼成沒有人性的魔。
夭夭用五指抓緊容慎的衣襟,用力抱了抱他,她安撫著:“你彆怕,我會一直陪著你。”
不管之後的真相如何,夭夭都願意陪著他一起麵對。
“我有預感,皇城的事很快就要結束了。”
夭夭的感覺一向很準,隨著容青遠的出現,她覺得他們要尋的答案很快就要到來。
“……”
容慎的魔性越來越強,夭夭擔心他之後會失去理智。
本想再次放血幫他壓製,容慎搖著頭道:“這次你幫我壓下了魔性,下次魔性再起,你的血就是它們的養分。”
“那怎麼辦,難道讓我眼睜睜看著你墮入魔道嗎?”如今容慎額心的朱砂痣還在,所以一切還不算太糟糕。
夭夭抱住容慎的腰身仰頭看著他,“答應我,不要再繼續墮魔了好不好?”
容慎眼眸微閃,他也不想墮魔,但他的心已經被魔氣侵蝕汙染,早已回不到最初。
已經太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容慎無法承諾她自己沒有把握的事,隻能輕撫著她的額頭道:“我儘量。”
一夜過去,夭夭的額頭還泛著些微的紅,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很明顯。她早已經不疼了,對於這不小心的磕撞也沒放在心上,反倒是容慎不依不饒,時刻關注著她的額頭,每隔一會兒就問她疼不疼,不然就伸手幫她按揉。
夭夭覺得自己額上的紅痕遲遲不消,就是被容慎這般揉按的。為了躲避容慎,夭夭尋了個理由出門,坐在長廊上欣賞院中的花植。
“你相信死後的人可以重生嗎?”夭夭晃蕩著雙腳,裙擺隨著她的動作層層蕩開。
過了雨季,馬上就要到最炎熱的夏日,夭夭沒想到他們竟能從容皇宮待這麼久,幾個月前,容皇宮中的風還淩冽刺骨。
容桓飄在她的身邊,他想隨著夭夭坐下,身體卻穿過了木欄。隻能這般隨風而動,他想了想道:“怪力亂神,我原先都不信的。”
直到他被人抽魂奪身。
“你也覺得夏貴妃是朝顏皇後?”容桓問道。
他還是不太相信,“雖然她們相貌相似,夏貴妃手裡還有龍月玉佩,但這並不能說明她就是朝顏皇後吧?”
“這根本就沒有邏輯。”
夭夭歪頭看著他,“哪裡沒有邏輯?”
容桓道:“朝顏皇後還在世時,夏貴妃已經被接入南府了,兩人一個在深宮一個在皇城南府,八竿子打不著又都做著各自的事,怎麼可能會是一個人?”
再者,兩人的年齡也不對,夏貴妃雖然是容帝的妃子,但實際大不了容桓幾歲,也就是說,朝顏皇後在世時,夏貴妃不過是個小丫頭。
夭夭想了想,“說不定是借屍還魂?”
“何來的屍?”容桓歎息,“我知南府對兒時的夏貴妃不好,但南府好歹是朝廷大族,有南明珠的爹爹看著,他們也沒理由要她死吧。”
“可是她在南府究竟過成怎樣,你也不知道呀。”夭夭道:“起死回生不隻是指的身體複生,隻要魂魄不散,還可以奪舍旁人的身體據為己有,這也是一種重生之法。”
容桓沒懂,夭夭解釋著:“就比如你,你此時就類似於靈魂出竅,若魂魄回歸不了本體,你也可以通過奪舍旁人的身體過活,隻要你能找到一具適合你的身體,那麼你就可以代替身體的主人活下去。”
容桓愣了下,“你的意思是……朝顏皇後奪舍了夏貴妃的身體?”
“那夏貴妃呢?夏貴妃去了哪裡?”
夭夭搖頭,“若夏貴妃真的是朝顏皇後,那原本的夏貴妃早就死了。”
魂靈出體,若去不了地府又長時間找不到宿主,就會消散於天地之間,容桓也是。夭夭找到他前,他就已經很虛弱了,如今寄存在沾染自己氣息的發簪中才能強撐一段時間,不過久了也會消散。
“走吧,我們再去找南明珠問問夏貴妃的具體情況。”夭夭起身說走就走,留給容桓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沒走幾步,他們迎麵遇到了燕和塵,夭夭對著他揮了揮手,“你去那裡了呀,一大早沒看到你。”
“找我有事?”燕和塵解釋:“房間太悶,我去彆處轉了轉。”
他見夭夭是要往宮外走,瞥了眼她身側的容桓,問她,“你要去哪兒?”
“我們想去找南明珠問問夏貴妃的事情。”
“容師兄不陪著你?”
夭夭哪裡敢讓他陪,下意識想去摸額頭上的紅印子,她支支吾吾著:“我同容桓去就挺好,這種小事沒必要喊著他。”
燕和塵沉默了。
他尋常不夠敏銳,是因為對夭夭和容慎信任,外加不願意對他們兩人深究。如今所有的窗戶紙捅破,燕和塵無法在做到忽視,目光在夭夭臉上掃視一圈,他眯眸看向夭夭額上的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