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劃過一道閃電,大地登時亮了。
草浪中,兩個逃竄的女子若隱若現。
閃電在天際熄滅,大地又陷入黑暗,萬物被包裹,逃命的路也被遮掩。
“啊”的一聲,一個女子摔倒了,另一個女子急忙摸索著去扶她,嘴裡焦急喊著:“娘娘!”
“春桃,我走不動了,我快死了。”女子抓住她的貼身侍婢哭訴。
“娘娘,你現在不能停下,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你也得堅持啊!如果被那些人追上,咱們就沒命了,娘娘,你一定要撐住,無論如何要撐到秦王來救我們……”
春桃一邊扶著她的主子向姬摸黑前進,一邊勸慰,但向姬大腹便便,行動不便,她們的行進十分艱難。
“春桃,秦王他會來救我嗎?”
“一定會的!一定會的!”
“那秦王他到底什麼時候才會來救我?”向姬一手扶著春桃,一手撫著肚子,拖著越來越沉重的雙腿,艱難朝前。她的周身都被汗水浸透,臉上更是分不清汗水與淚水。
前方出現了火把,不是一支,而是一隊。
會是秦王嗎?
向姬和春桃都停住腳步,緊張地看向前方。
“找仔細點!彆讓她們跑了!”惡狠狠的男人的聲音。
不是救命的秦王,而是索命的殺手!
“春桃,怎麼辦?他們來了……”向姬已經毛骨悚然,雙腿打顫,再邁不開一步。
春桃果斷解下向姬身上的鬥篷裹在自己身上:“娘娘,我去引開他們,你找一個地方躲起來,一定要撐到秦王來救你——”
“春桃!”向姬伸手抓向身邊,隻抓到了一把草葉,鋒利的草葉劃破了她的手指。
“人在那邊!快給我追!彆讓她逃了!”
向姬抬頭看去,黑暗中,那隊火把已經調轉了方向,像一條火蛇,蜿蜒遠去。
……
……
馬蹄聲踏破長安街,街道兩旁人家的窗戶都關得緊緊的,無一人開窗偷窺,身在長安,皇城重地,天子腳下,人們早就學聰明了,聽這馬蹄聲的架勢就知道又有哪個大臣家裡要遭殃了。
高祖大行,秦王登基,一個月不到的工夫,這就要抄誰的家滅誰的門?
閃電的光照亮長安城西邊一座府邸。
這是宗將軍府。
茫茫黑夜中,將軍府巍峨佇立,巋然不動,似乎不知道正有一場腥風血雨將要席卷而來。
隨著一個黑影滾下馬背,連滾帶爬拍開了將軍府門,沉睡中的將軍府被噩耗驚醒。
“新皇下旨抄家滅族,奉旨行動的是……左武侯大將軍……”
來人背後已中一箭,送完消息就一命嗚呼了。
這是昔日宗將軍擔任太極宮守將時的一名北宮門守衛。他冒死報信,也未能改變宗將軍闔府上下二百多口人的命運。
宗將軍一直擔心這一天到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秦王登基不過一月。
奉旨行事的是國舅爺、左武侯大將軍周昌,宗將軍知道自己絕無生機了。
他迅速命管家帶人去府裡內外鋪上柴草澆上火油,最快速度遣散下人,能逃一個是一個。
大腹便便的宗夫人寶蓉摟著六歲的兒子宗堯在一旁瑟瑟發抖。
“父親,出什麼事了?”宗公子睜著一雙烏白分明的大眼睛,稚聲稚氣詢問宗將軍。
“沒事,沒事。”宗夫人月份已大,將要臨盆,彎身不便,隻能跪在地上,顫抖著摟緊了幼子。
看著身懷六甲的妻子和年幼孱弱的兒子,宗將軍堂堂七尺男兒鼻頭一酸。
他張開雙臂抱住妻兒,聽著妻子牙齒打顫的聲音,心裡就跟油煎一樣。
宗夫人的身子在宗將軍懷裡已如篩糠般發抖,嘴裡卻說道:“將軍,妾身不怕。”
“母親不怕,孩兒也不怕。”什麼都不懂的宗公子也跟著說道。
就在這時,宗夫人肚子明顯起伏了一下,是胎兒的一隻腳重重踢在母親的肚子上,宗將軍也感受到了這強有力的胎動,他辛酸地笑了一下,起身向外喚道:“高世忠!”
宗將軍最得力的手下高世忠應聲進來:“將軍!”
“夫人和大公子就交給你了。”
宗將軍說著拉起地上的宗夫人和宗公子往高世忠身邊一推,就大步走了出去。
當今皇後的哥哥左武侯大將軍周昌率官兵浩浩蕩蕩到達將軍府時,看到的是一片火海。
火光衝天裡,赫然是宗將軍孤勇的身影。
他渾身上下都被火舌吞噬,燃燒的手臂直指夜空,猶如獵獵火炬,悲憤的聲音響徹天際:“秦王無義,卸磨殺驢——”
火光映襯出周昌陰沉凝肅的麵孔,聽到宗將軍臨死遺言,他唇邊不由勾出一抹嘲笑。
誰讓你是驢呢?
“沿將軍府外牆全力搜查,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如有逃犯,格殺勿論!”
伴著周昌一聲令下,天空電閃雷鳴,不多時,大雨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