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無聲吹拂著山穀中的一切, 飄墜的樹葉在空中輕輕打著旋, 緩緩落到來人的腿邊。
白稚透過拂動的發絲, 慢慢順著對方漆黑的衣衫向上望去。
“看來我一直以來的猜測都是對的。”青年身姿挺拔, 清俊的眉眼波瀾不驚。
“……抱歉, 薑大哥。”白稚認命地放下手。
事到如今, 她已經不會再對薑霰雪的出現感到懊惱了。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 薑霰雪專克她,她怎麼逃都逃不掉。更何況薑霰雪早就對季月的身份有所懷疑, 這種情況下他會格外留意他們的行動也也可以理解。
白稚心中有愧,也不打算再隱瞞。不過如今這種情況也根本隱瞞不了就是了——除非一並殺了薑霰雪。
這種喪心病狂、忘恩負義的事她可做不出來。
她不知道的是, 薑霰雪之所以會第一個出現在這裡,並不是因為懷疑他們, 而是因為擔心她。
將穀裡的迷陣加固重構後,他和蘇木瑤等人便在山穀的入口嚴陣以待。果不其然,臨近正午的時候, 成群的羅刹真的出現了。與羅刹一起進攻的,還有那個曾經在隱見村襲擊他和季月的白衣女子。除此之外, 還有少部分與司樞相同的半人半羅刹。
之所以沒有將他們與白稚相提並論,是因為那些半人半羅刹比起白稚要更偏向野獸。他們和羅刹化的司樞一樣,戰鬥力雖然高於人類與普通羅刹, 但和真正強大的羅刹相比還是差了一大截。
用雲陰的話說, 就是……失敗品吧。
在那之後不久雲岫便趕了過來。他見蘇木瑤幾人動作太慢,香蝕草毒又已告急,一邊嫌棄他們遇事不夠靈活, 一邊打開石蓮穀入口,將這些入侵者全都放了進來。
這之後的剿滅就輕鬆多了,羅刹與雲陰的手下一進入迷陣範圍便陷入了無儘的恐懼與混亂之中,雲岫幾人幾乎沒費什麼功夫,便像割韭菜一樣將入侵者一網打儘。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叫做桑瑾的白衣女子,她說什麼都要和薑霰雪一決高下,陷入幻境不但沒有削弱她的神智,反而令她越戰越勇。
雲岫說這說明了她心中執念便是戰勝薑霰雪,霰雪,你真是害人不淺呐。
薑霰雪:“………”
與桑瑾的戰鬥並不輕鬆,她一用劍,薑霰雪便看出她和自己用的是同一套劍法。雲岫在一旁涼涼點評,“哦豁,她是雲陰的弟子。”
“我師父在哪裡?”桑瑾眼神冰冷。
雲岫開玩笑道:“在通往黃泉的路上。”
“我殺了你!”桑瑾聞言眉目一凜,頓時不冷靜了。她提劍便向雲岫衝去,薑霰雪見狀立即擋下她的攻勢。
兩人十幾個來回下來,桑瑾逐漸氣息紊亂,轉攻為守,力量也減弱不少。薑霰雪心裡一直記著此時穀裡隻有白稚季月兩人對付雲陰,雲陰身為萬人仰慕的通天國師,高深莫測,又與他的師父師承同門,隻怕白稚會招架不住。
這樣想著,薑霰雪出招更為利落迅疾,將本就處於下風的桑瑾逼得節節敗退。桑瑾被他打敗後,他將桑瑾交給雲岫,自己一人便馬不停蹄地趕往白稚與雲陰所在的方向。
沒想到見到的居然是這樣的光景。
出乎他意料的,他心底竟沒有生出半點訝異與憤怒,隻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挫敗與後悔。
如果,如果他能早一點發現……
微風吹拂,將淡淡的血腥味送到薑霰雪的麵前。他看了一眼雲陰支離破碎的屍體,無動於衷地抬眸:“當初殺了金都孫家全府護院的人,就是你吧?”
曾經他也懷疑過季月,但那之後這件事便被白稚頂替了。現在想來,以白稚的性格,的確不太做得出那麼殘忍的事。
原來她和季月早就相識了。會有多早呢?早在鹿元山上?還是更早之前?又或者,在雲陰開始囚禁羅刹的時候,他們就已經相互依靠了……
想到這裡,薑霰雪忽然釋然。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是他先遇到的白稚,如今看來,季月要比他早得多。
白稚是羅刹,季月也是羅刹。白稚可以幻化成人,季月也可以。他們兩個為了彼此而存在,為了彼此而活著。
而這一切,從一開始便與他無關。
也許真正該清醒的人是他才對。
遠方薄薄的霧靄漸漸消散,明亮的陽光直直地照射而下,有種撥雲見日的豁然開明之感。
白稚下意識抬手遮住額頭,餘光不經意掃過薑霰雪的臉,忽然看到他笑了一下。
不是那種幾乎看不見的淺淡笑意,而是真正寬慰灑脫的笑容。
看上去像是想通了什麼,又像是放下了什麼。
白稚呆呆地喚了一聲:“薑大哥?”
“怎麼了?”薑霰雪收起笑,抬眸望向她。
白稚扭頭看了看仍是羅刹形態的季月,轉過頭來抿了抿唇,對薑霰雪懇切地請求道:“薑大哥,關於季月的事情……可以請你不要告訴彆人嗎?”
季月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
薑霰雪:“你要我幫你們保守秘密?”
白稚連連點頭。
薑霰雪沉思了片刻。
“可以,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白稚一聽有戲,連忙問道:“什麼條件?”
薑霰雪將視線轉移到季月的身上:“讓我和他打一場。”
白稚:“啊???”
……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