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沉宴呼吸一窒,意識到自己說話的語氣不好, 他緩了緩, 狀似無意道, “姑姑,這楚妗在公主府昏倒,如今昏迷不醒不便挪動, 到時候怕是要賴在公主府養病了,實在是麻煩得緊。”
華陽公主一愣, 自己倒是沒想到這一層, 的確,這人現在昏迷, 移動的話多有不便, 留在公主府養病也不失為個好法子, 自己常年獨自居住,若是來個人陪伴一二, 時常與她說說話, 也是件好事。
她露出一抹笑, “我可不覺得麻煩,小姑娘有趣的緊,正好住在公主府陪我說說話, 解解悶,多好。”
她想著, 越發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采月, 你去收拾收拾幾個院子出來,本宮要留楚小姐在這公主府住幾日。”
顧沉宴不動聲色地說道,“您這擅自留人,楚家人怕是不樂意呢,到時候您可彆空歡喜,白忙活一場。”
華陽公主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未曾征得楚妗家人的同意,是了,楚妗這是同家人一起來赴宴,自己總要去詢問一下,雖然她覺得楚家人不會拒絕,畢竟,這公主府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就能住進來的,也算是一種殊榮了。
華陽公主頷首,“我這就去同楚夫人商議一番。”說完,領著丫鬟款款離去。
顧沉宴盯著華陽公主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忽然記起來正事,回身回了房間。
薑孟瑤方才怕暴露身份,一直待在屋外,畢竟剛才情況緊急,華陽公主未曾注意到他,若是他一直待在屋內,怕是會被人認出他不是公主府的婢女。雖然他也親耳聽到楚妗已無大礙,但他還是想親自確認一番,等到華陽公主走了,偷偷溜進了屋子。
楚妗喝了藥,已經有些好轉,臉上的熱意消退了下去,隻有一些紅點留在臉上,急促的呼吸也緩了下來,安穩地睡著了。
薑孟瑤伸手入懷,掏出一個精致的香囊,想到她剛剛擔憂的樣子,甚至為了他頂撞太子,雖說她許是誤會了,但也無法掩蓋她的善意,薑孟瑤心底有些暖意,自己身份卑賤,從小被人欺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待他這樣好,這份好便顯得格外珍貴。
他一直活在黑暗中,見慣了那些肮臟,這世間多得是惡人罪大惡極,卻依然活得好好的,加官進爵,腰纏萬貫,他本不相信善惡有報,如今倒是第一次,覺得這世上的好人,都能平安喜樂,健康順遂。
顧沉宴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榻邊的薑孟瑤,他眉宇微蹙,想到楚妗方才還為了他與自己嗆聲,莫名覺得他很是礙眼。
薑孟瑤聽到了身後腳步聲,回首看到顧沉宴負手站在門口。薑孟瑤急忙將手裡的香囊塞入懷中,拱手行禮:“太子殿下!”
顧沉宴隨意地嗯了一聲,低頭擺弄著桌上的茶杯,薑孟瑤走到顧沉宴身前,遲疑了一番,問道:“殿下,方才我的提議,您覺得如何?若是您肯給我這個機會,我定然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顧沉宴思忖片刻,忽然問道:“這世間利益總是相互的,你投身孤的陣營,那要的是什麼?官職?爵位?錢財?”
薑孟瑤眼裡忽然迸發出強烈的恨意,“不,若是周家傾覆那日,隻要將周蘭盛交予我便好,我要親自手刃了她,報仇雪恨!”他本名薑孟瑜,生母孟氏是個歌姬,因為貌美,被薑恒看上,隻是當時周家勢大,周蘭盛囂張跋扈,薑恒不敢將孟氏帶回府,隻能養在外麵,後來孟氏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對兒女。孟氏知道周蘭盛的心狠手辣,自從生下兒女便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活了五年。
隻是不知為何,周蘭盛得知了薑恒養了外室的消息,瞞著薑恒派人來殺害他們母子三人。當時他躲在衣櫃裡,親眼看著那些人將他的妹妹和母親扔下了湖底,偽造成失足落水的假象。
後來薑恒得知消息後,匆忙趕到,發現了躲在衣櫃裡的薑孟瑜,他知道,若是女兒,說不定還能被周蘭盛留下性命,若是兒子,周蘭盛為了自己的孩子,怕是留他不得。
薑恒將他打扮成女孩,領他回了府,與周蘭盛大吵了一架。周蘭盛沒想到竟然有漏網之魚,雖然惱恨,但是事情已經敗露,再下手恐怕會有困難,便留下了薑孟瑜。自那以後,他便頂著薑孟瑤的身份活了下來。
顧沉宴一愣,有些意外他的要求這樣低,隻是一個女人而已,給他又何妨?他不在乎他們有何恩怨,隻要為他辦事,沒有二心便可。薑孟瑤那份隱忍是他最為欣賞的,男扮女裝,屈辱的活了十一年,且不說他能力,這份心智旁人不可及。
“依你。”顧沉宴頷首,帷帽上的白紗拂過臉頰,略有些癢意,他側頭看了一眼楚妗的方向,抬手摘下了帷帽,“啪”的一聲,扔到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