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方才在屋內煙熏繚繞,楚妗的眼睛也沁著一層水霧, 顧沉宴的手頓了頓, 忽然覺得楚妗的目光像是一張網, 絲絲縷縷,勾纏著他的心神,讓他避無可避。
不, 隻是一時興趣罷了,切不可迷戀。他如是想到, 退開了幾步, 驀地將手帕蓋在她的臉上,寒聲道, “自己擦。”
楚妗隻覺得眼前落下一片黑影, 她的眼睛被錦帕蓋住, 她手忙腳亂的將錦帕接住,敏銳的感覺到顧沉宴態度忽然冷沉下去。
她捏著錦帕, 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太子忽然拿著手帕替她擦的, 她還覺得這個動作太過親昵,想要拒絕的,話還沒開口, 他又自己扔了帕子。
果真是喜怒無常,脾氣怪異。
她拿著手帕, 輕輕地將自己臉上的灰擦拭乾淨。
顧沉宴大步走開, 撩袍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一隻手輕緩的敲打著桌子,不知在想什麼。
他眸色深沉如墨,仔細思考著自己近日來的舉動,先是答應了楚妗那做她夫子的無理要求,後是原諒她的莽撞闖入,甚至為她請太醫,讓她睡臥榻,如今更是同她在這裡共處一室,舉止曖昧。
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追悔莫及般的苦意,一開始便是錯的,他不應該因著那雙眼睛澄澈如鏡而對她有了惻隱之心,也不該多管閒事地出手教她寫字,更不該因為因為一些甜食而與她在這裡過多糾纏。
他忽然停下了手,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般,淡淡說道,“這些甜食做完,你便離開吧。”離得遠遠的,莫要再出現在他麵前,隻要她少露麵,他對她的那一絲絲興趣,也該消失殆儘了。
他與她,便如同那千千萬萬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隻有擦肩而過的緣分。
楚妗聞言,點點頭,這些水果要做成蜜餞,需要三五日的功夫,等那時候,她臉上的紅疹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她也是時候該回去了,雖說華陽公主是好意,但她也不能這般沒臉沒皮的賴在公主府呀。
顧沉宴見她毫不猶豫就應承下來,莫名有些堵心,就好像是這公主府沒有她留戀的地方,她很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
他站起身,想要離開,恰好剛才被派去買東西的侍衛回來了,手裡抱著一大堆東西進了院子。
顧沉宴讓他將東西放到小廚房擺好,侍衛依言,將楚妗要求的東西都放在灶台處,霎時,方才還空蕩蕩的灶台,有了些許煙火氣。
楚妗見顧沉宴像是想要離開,忽然記起來自己未曾問過他的口味,隻知道他嗜甜,但甜也分好幾個程度,也不知道到時候合不合他胃口。
“殿下,您還未告知您的口味呢,我怕到時候做出來的蜜餞不合您的心意。”楚妗連忙喊住他。
顧沉宴腳步一頓,沉默了一會兒,複又回身往回走。
這些蜜餞他可是要天天吃的,若是不好吃,那不是浪費了嗎?
楚妗不清楚他的口味,若是他在一旁看著,時刻注意味道,總會好一些,做出來的蜜餞也最是合他心意。
隻是在一旁看著而已,也耽誤不了多少功夫。更何況,反正她做完了蜜餞就離開了,與他日後再無交集,這一會兒功夫也沒甚影響。
楚妗看顧沉宴去而複返,鬆了口氣,心底那一絲顧慮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她率先進了小廚房,屋裡的濃煙都散的差不多了,楚妗將手上的灰塵擦拭乾淨後,就將鍋加了水,靜靜等著水燒開。好在水果送來之前,顧沉宴就讓人處理好了,是以楚妗隻要調製味道即可。
不一會兒,水沸騰了,她一一將佐味的材料放入鍋中,屋內慢慢彌漫出濃香的甜意。顧沉宴斜斜倚著身子,抱臂靠在一旁,屋內蒸騰著熱氣,楚妗的臉隱在白霧後,瞧不真切。
他微微眯了眯眼,空氣裡的甜蜜氣息讓他心情舒朗了許多,他看著楚妗忙前忙後,心下很是安寧,頗有一種兩人已經生活了許多年一般,楚妗為他洗手作羹湯。
楚妗一邊估摸著時辰,一邊小心翼翼地攪拌著鍋鏟,糖汁被煮的收了汁,隻剩下一層晶瑩透亮的糖膜覆在果皮上麵,她拿筷子挑了一塊,衝著顧沉宴甜甜笑道:“殿下,快來嘗一嘗,看看是否合心意?”
顧沉宴走過去,看著她手裡的蜜餞,這黏膩膩的還沒有烘乾,他有些嫌棄,袖著手站在一旁。楚妗著急控製火候,想也不想就握住了顧沉宴的手,將手裡的蜜餞放到了他掌心。
顧沉宴看著手裡還冒著熱氣的蜜餞,本想下意識的扔開,又看到楚妗滿懷期待的眼神,緊了緊手指,將蜜餞置入口中。
入口酸甜,還帶著甘草的津甜。
他滿意的頷首,道:“味道剛剛好。”單純的糖與蜂蜜味道有些單薄,加了甘草,就添了一分不一樣的味道。
楚妗得了話,就知道自己的分量是合適的,她將蜜餞盛入另一個大碗中,打算放到外麵去風乾。
隻是……
她看了一眼還冒著熱氣的鍋,若是她走了,糖汁一冷,便要凝結成塊了,這鍋中的糖汁就要浪費了。
她捧著碗猶豫不定,“殿下,您可否幫我喊一個丫鬟?我這有些騰不開手。”
顧沉宴聞言,沉吟了一下,問道:“需要做什麼?”說著,竟是將自己的衣袖一層層挽好,看樣子是要親自幫忙了。
楚妗驚慌不已,她哪裡敢差遣太子啊?
她搖著頭道:“不必,您千金之軀,怎麼可以做這些粗活呢?”
“為何你能做,孤就做不得了?”顧沉宴揚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