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上】(2 / 2)

陸承言最近消瘦了很多,但他到底是個男人,骨架不小,再加上譚妙妙一路上完全不敢耽擱,等到衝回家門已經氣喘籲籲了。

但她還要照顧陸承言。

陸承言額上燙的嚇人,更不要提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譚妙妙幫他換衣服的時候又氣又怕,連手都在抖個不停。

倒是陸承言昏沉之中還竭力保持著清醒看向譚妙妙。

“謝謝……”他啞聲。

“你彆急,我馬上叫救護車送你去醫院。”

但陸承言卻抓住了她的手,他搖頭,“彆叫,他們肯定在找我。”

這一句話,把譚妙妙都說愣了。

按理來說,不就是有人在找,這才更要去醫院嗎?

除非……

除非那些找他的人,本質上和那些小混混並沒有什麼不同,這才值得特意去躲開。

可是,可是陸承言?

呆愣之中,譚妙妙不由得回想這件事情的始末——

陸氏總裁出了車禍的事情鬨得不小,譚妙妙自然也知道,她當時還猶豫地想要去醫院看望,隻是陸承言的病房外麵保鏢成群,她又在醫院外麵看見了柳憶,這才不了了之。

按照報道,陸承言這會兒應該正在國外治療調理,可實際上他卻一個人出現在這臟亂的小巷子被一堆混混毆打。

偏偏陸氏卻還一片派歌舞升平……

譚妙妙心下猛地一涼,她低頭看向陸承言,隻見他一副疲憊至極還隻能強撐著地模樣,眼角下的淤青和消瘦的臉頰脆弱的讓人心疼。

這哪裡還是她們當初第一次見麵時候那個強勢的總裁大人?

譚妙妙心裡發酸,再也不多問,隻能先給陸承言脫掉了濕透了的衣服,又把他塞進軟綿綿的杯子裹得嚴嚴實實,這才輕聲安慰,“我去給你買藥,你要是累了就先睡,放心,沒人知道你在這裡的。”

陸承言微微抿唇,又對著譚妙妙重新啞聲說“謝謝”。

他大抵也實在是熬不住了,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昏昏沉沉沒了意識。

反正渾身也都濕透了,譚妙妙嫌拿傘礙事,直接從屋子裡衝到了街上,她一邊跑,心裡卻又不禁發沉發澀。

陸承言……

他還能好起來嗎?

附近的藥店不遠不近,譚妙妙買了一些基本的退燒藥和退淤血的藥,就抱著塑料袋又快速跑了回去。她給陸承言喂了藥,換了身衣服,而後又粗略地給他擦拭身上、臉上的泥水。

一通收拾下來,時間也已經不早,可惜床上已經霸占了個病人,譚妙妙趴在床沿小寐。

這一睡竟然還睡到了第二天,譚妙妙手被壓的發麻,正難受著想要換個姿勢,就感覺身上突然被蓋了個什麼東西。

她迷迷糊糊抬頭,對上了一雙黝黑的眸子。

譚妙妙愣愣對著那張俊臉看了一會兒,直到對方都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才陡然反應過來什麼似的躥了起來。

“你醒了啊,感覺怎麼樣?燒退了嗎?身上還有地方疼嗎?”

陸承言點點頭,“好多了,謝謝。”

譚妙妙又重新伸手探了一下——雖然還有點低燒,但相比起昨天那嚇死人的溫度,實在是好了太多。

她鬆了一口氣,“我去做點飯。”

家裡東西存活不多,但好在煮個飯、弄個炒蛋和青菜的儲存還是有的。

早飯做的簡單,雖然譚妙妙平日裡也就吃這些東西,但陸承言留給她的第一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譚妙妙把這簡陋的飯菜端上桌的時候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偏偏陸承言又很鄭重地對她說了聲“謝謝”。

譚妙妙頓頓,特意故作揶揄地逗他,“雖然人類的本質都是複讀機,但您也不用這麼認真地貫徹啊。”

陸承言似乎想要說什麼,但譚妙妙卻搶在他的前麵提前結束了這個話題。

“好了好了,快吃飯吧。”

陸承言吃的很認真,他每一口都會細細地咀嚼,隻是他很清楚現在自己身體地狀況,吃了一小碗飯以後就克製地不再動筷子。

“我吃好了,東西很好吃。”

不管是不是客道,譚妙妙都非常得意地揚了揚嘴角。

但陸承言接下來的話卻讓譚妙妙並不是怎麼高興。

因為他說,“可以麻煩你把我送回去嗎?”

譚妙妙對他的處境已經有所猜測,雖然明白他不會簡單地接受彆人的好意,可是在聽到他這樣輕描淡寫地提出來的時候,心裡還是狠狠沉了一下。

她放下筷子直直看著陸承言。

“可以是可以,不過,陸總,我要把你送到哪兒去啊?”

陸承言報了個地名。

譚妙妙徹底不高興了起來,她抿著唇,“陸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就是我昨天遇見你的那一片地方吧?那裡魚龍混雜的,你呆不慣的。”

一臉兩次地拒絕帶著很深的不讚同。

陸承言大致明白了緣故,他沉默了一下,這才開口,“……就不要再叫我陸總了。陸氏現在是陸集涼的。”

陸集涼,這個名字譚妙妙也是聽過的。

“可他不是你的……”

話說道一半,譚妙妙瞥到陸承言看著雙|腿時候那一股冷冽,陡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意。

她啞著聲,頓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陸承言看著譚妙妙如遭雷劈的神情,他微微斂眸,聲音裡也不知是涼薄多一點兒還是嘲諷要多一些。

他說,“沒關係,陸集涼也暢快不了多久的。”

慕容氏已經張開了他們的爪牙。他現在看清了,陸集涼怕是還沾沾自喜,永遠也看不清楚。

可譚妙妙卻還是很悲哀地看著他。

——他不是真的不在意。

有的時候,真正能夠傷到一個人的不是敵人的打擊,而是最最親近人的背棄。

陸集涼為了權利和財富製造了這場車禍,慕容尚因為嫉妒買通醫生讓他徹底失去了康複希望。可偏偏這兩個,一個是和他血脈相連的父親,一個是他掏心掏肺的兄弟。

該怎麼麵對?

該怎麼不在意!

譚妙妙都靜靜攥住了拳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承言從新開口。

“沒有人希望我好過。”

柳憶要報複他,因為他之前的冷淡讓柳憶麵上無光;慕容尚要報複他,因為慕容尚絕不能讓他再有機會從泥潭裡爬起;甚至連陸集涼也要報複他,因為陸集涼不允許自己再妨礙到他。

那雙冰涼無波的黑眸重新看向了譚妙妙。

“所以,送我回去吧。”

“我在這裡會連累到你的。”

他已經跌落到了穀底,但至少,不要再牽連到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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