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舟4號抿緊唇,沉默。
褚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原本還有些熱乎的心跳,漸漸地，漸漸地停了下來。
褚喻輕歎一聲,搖了搖頭,轉過身不再去看浮舟4號。
如果要問褚喻,浮舟的這些人格裡,她最上心的一個是誰？
在這之前,除了浮舟4號,也沒有誰了。
最開始，褚喻也有因為浮舟3號的會撩嘴甜而心動過，可到後來，還是浮舟4號的溫柔內斂,以及全心全意為她考慮的細膩打動了褚喻。
雖然褚喻不至於因為這點心動就放棄自己的原則，更不會因為浮舟4號，而做出某種違背自己原本想法的決定。
但確確實實的，褚喻沒有辦法否認,自己確實對浮舟4號動過心。
可笑的是,都到了現在這一步，她心裡麵居然還懷著一丁點期待。
都已經放棄跟其他人格溝通了,卻還小心翼翼的,去問浮舟4號願不願意告訴她真相。
浮舟4號猶豫了。
他沉默地站在那裡，隻用憂鬱安靜的眼神看著褚喻，卻一聲不吭。
褚喻很清楚,浮舟4號這表情，估計是不可能說了。
不說就不說吧。
褚喻深吸一口氣，緩緩平複自己心裡那一點點波動。
對於浮舟4號，褚喻現在沒有什麼話想說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聰明謹慎，心機重，沒有人能拿捏的住她，但看現在的結果，褚喻突然發現，她還是太高看自己了。
或者說，她太自負了。
自以為能夠掌控全局。可到了最後一步，還是會有10%超乎她的預期，攪得她整顆心都沒有辦法安寧。
浮舟4號沉默了一會兒，有點不安的問道：“喻喻……你生氣了嗎？”
“你說呢？”褚喻反問了一句，心裡覺得挺無趣的，就沒再去注意浮舟4號說什麼想什麼了。
褚喻趴在沙發上，靜靜的看著一點一點往自己這邊移的霧氣。
現在隻有浮舟4號跟5號在互相攻擊了。
最後是誰勝出，褚喻都不怎麼在乎。反正不管是誰勝出，她都無所謂了。能回到現實世界最好，如果不能回，那就這樣吧。
可能她這輩子就是命不好，好不容易攢夠了首付錢，努力了那麼長的時間，終於要擁有屬於自己的小窩，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意往裡麵添東西，一點一點的把它變成自己的家時，卻突然穿書了。
褚喻的沉默讓浮舟4號很慌，他張了張嘴，腳不安的往前走了兩步，又不安的縮了回來。
他真的很想告訴喻喻的。
可是，想起腦海中關於其他人格的記憶，以及，說出主人格的秘密之後，有可能會遭遇的後果。浮舟4號又遲疑了。
猶豫來猶豫去，浮舟眼裡很快蓄滿了淚水，啪嗒啪嗒地往外掉，心裡又急又糾結，難受極了。
偏偏浮舟5號也不省事。
可能浮舟5號也知道，如果這時候放棄，或者說這時候失敗了，他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所以那家夥拚儘全力的攻擊浮舟4號。
浮舟4號既要反擊和防禦，又糾結著到底要不要對褚喻敞開心扉，整個人都亂成了一團，隻能無錯的祈求道：“喻喻，你彆這樣好嗎？彆這樣對我，求求你了。”
浮舟4號無助極了。
褚喻沒有感情的勾了勾唇，並不想搭理他。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很飄忽不定，有時候說來就來，有時候，卻又說走就走了。
褚喻想，可能她本身就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吧，對待感情的態度一直都很怪，放棄的點也跟彆的姑娘不太一樣。
她看好浮舟4號的時候，是真心的，真心覺得他哪哪都好，但是現在，浮舟4號的猶豫不決以及避而不談實在是……
褚喻搖搖頭，笑了。
她覺得無趣極了。
男人啊，都這樣。不管他多自卑多細膩，該自私的地方，他還是自私。
真的，太沒意思了。
既然都覺得他無趣了，又何必再在他身上浪費情緒和口水呢，就這樣靜靜的等待死亡好了。
褚喻更加不想理他了。
浮舟4號噗的一聲，突然噴了一口血出來，緊接著，就支撐不住的扶住了沙發，整個人都跪倒在了褚喻裡麵。
“喻喻，你看看我，彆不理我，彆無視我，好不好？”浮舟脆弱不堪的看著褚喻。
褚喻緩緩垂下眸子，冷淡的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淡冷的像是從來沒有在意過他一樣，陌生的浮舟4號心跳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
浮舟4號一開始被褚喻無視的時候，都沒有這麼難受。
人最難受的，莫過於得到了又失去，浮舟這一生得到的東西太少了，褚喻絕對是他得到的最珍貴的。
可是現在……因為他的猶豫不決和自私，褚喻不理他了。
她不理他了。
浮舟4號又吐出了一口血，他白著臉，揪住褚喻的褲腿，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喘著氣，費力的解釋著自己的想法：“喻喻，我不說是有原因的。我……我絕對沒有，沒有瞞著你的意思，我隻是怕，隻是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承認我有私心，但是，我所有的私心出發點都是因為你呀，喻喻，我想的全是我們倆的未來。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請求你，請求你原諒我這一點點自私？”
自卑的人說起求人的話來，眼神卑微的讓人不忍直視。
褚喻不說話，她轉過頭，看向越來越近的霧氣。已經覆蓋一點點沙發了，不止她背後。褚喻轉過來，清楚的看見，前麵也開始有霧氣蔓延過來了。
沒有被霧氣覆蓋的區域越來越少，褚喻看著趴在地上喘息的浮舟4號。直到現在，他都還沒有開口告訴她的意思。
褚喻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諷刺。
人呐，有時候真的不能對彆人抱有太多的期望。有期望就必定會失望，一旦對方所言所行達不到你的預期時，心裡那種空蕩蕩的，失落的感覺……實在是難以形容。
類似於失戀吧。
褚喻看著已經蔓延到自己腳底下的霧氣，和已經被霧氣覆蓋了一半的浮舟4號，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再去想浮舟4號會不會告訴她真相，已經毫無意義了。就算他想說，現在也沒有時間了。不管接下來的結果如何，這都已經是既定結果了。
沒有撤退可言。
褚喻並不後悔。她隻是心疼自己，竟然還對人性抱有期待。
期待落空的感覺，真的很紮心呢。
如果有幸沒死，能夠回到現實世界，褚喻一定會好好的保持冷淡，好好的愛自己，不再對彆人抱任何一絲一毫的期待。
浮舟4號感覺到了痛苦。不隻是因為瀕臨死亡，而是這一瞬間，浮舟4號也感覺到，要結束了。
要……去另一個未知世界了嗎？真的還能再見到喻喻嗎？
浮舟5號到底還是差了一點，沒有競爭過浮舟4號。浮舟4號意誌力，以及想要得到褚喻的心實在是太強烈了。
當一個一無所有的人，突然喜歡上了一樣東西或一個人，執著的想要擁有她，也隻能擁有她的時候，那種爆發力，彆人是沒有辦法理解的。
霧氣覆蓋到浮舟4號肩膀的位置的時候，一直看著褚喻的浮舟4號，還是沒能抵住內心的煎熬，控製不住的說了一句：“喻喻，你……你還會在另一個世界裡，看見我的。”
說完，浮舟就閉上了眼，心跳如雷似鼓。
褚喻驚訝的看著浮舟4號。
“……”她都已經死心了，也已經到了這一步，浮舟4號突然說這個乾什麼？
霧氣蔓延到了浮舟4號的脖子。
浮舟臉色蒼白，欲言又止的看著褚喻，擠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眼神含情脈脈，苦澀又溫柔的笑著說道：“你想知道的，我都……都想告訴你。”
這話一說完，浮舟4號就閉上了眼睛，像慢鏡頭一樣，緩緩地，緩緩地倒在了地上。
褚喻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看著倒在地上的浮舟，半天沒能回不過神來。
所以，生命儘頭的最後一刻，浮舟4號並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哪怕煎熬，哪怕不願意，卻還是告訴了她真相？
更讓褚喻震驚的是浮舟4號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