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即便是彼此之間相隔著遙遠的時空,但是他們的視線依舊是對上了。
這一種對視不過是一觸即分，但是無論是提亞馬特還是阿爾忒彌斯都知道，對方一定是確實的看到了自己。
阿爾忒彌斯於是斂下眸,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就在剛剛對視的那一刻,在阿爾忒彌斯的腦海中清晰的倒映出來了提亞馬特的雙眼——對,並非是全部的形體，而僅僅隻有那一雙在黑暗當中亮了起來的、十字瞳的玫瑰色的眼睛。
想來在提亞馬特那邊也是一樣,看見的當是阿爾忒彌斯黑暗當中也依舊是光華奪目耀眼的黃金瞳。
不過……
阿爾忒彌斯皺著眉回憶之前自己看見的那一幕。
從提亞馬特的那一雙眼瞳裡麵湧出來的是無數的黑暗的情緒，黑暗而又暴戾,充滿著對這個世界上一切生靈的詛咒和怨憎。
可是在那之上——在這種怨恨與憤懣之上，卻又奇異的糅雜了某種莫名的喜悅。那是對“生”的喜悅，那是對於“回歸”的喜悅。這不知本質為何、不知其根源為何的龐大的巨物、猙獰可怖的怪獸在為了這樣的事情而歡呼雀躍著,與那濃稠黏膩的像是擺脫不掉的黑泥一般的情緒混在了一起，成為了某種沒有辦法分辨清楚的存在。
非要找一個合適的形容詞的話……那就像是已經腐爛了的屍體，在那上麵卻覆蓋著剛剛綻開的、散發著馥鬱的芳香的花。
香氣與屍體腐爛的味道相互融合不分彼此，聞起來讓人不知道究竟是想吐還是會想要嗅花的芳香。
在阿爾忒彌斯率先移開了自己的目光的時候，他與提亞馬特之間的那一種冥冥之中建立起來的聯係也一並消失了，再也不能窺得對方的半分的蹤跡。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阿爾忒彌斯從來都沒有像是現在這樣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提亞馬特那邊一定是發生了某種難以被預料、也難以被控製的異變，所以她才會生出這樣的情緒，所以才會有拉赫姆再一次的，在這距離烏魯克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個千年的時代裡麵再一次的誕生和出現。
這個時候，阿爾忒彌斯察覺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袖。
“？”
他有些疑惑的順著那力道望了過去，看見的是迪克的臉。
“怎麼了？”
阿爾忒彌斯問。
少年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像是在心底做什麼艱難的決定。
終於,在某一個瞬間，他的內心仿佛是終於有了決斷，連帶著麵上的表情都變的堅毅了起來。
他朝著阿爾忒彌斯跪了下去。
“我……求求您。”
迪克抓著阿爾忒彌斯的手，聲音沙啞。
“布魯斯現在沒有辦法離開哥譚，也沒有辦法向您道歉——那麼由我來，我還是布魯斯的兒子，父債子償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我願意代替布魯斯接受和承擔您的一切問責和懲罰，唯一祈求的，就隻有您可以原諒布魯斯之前對您的冒犯，能夠出手幫哥譚一把。”
迪克輕聲道。
“即便是冒犯了、輕慢了您的我和布魯斯有罪，但是更多人的——那些生活在哥譚的人卻是無辜的。他們沒有任何的理由要為了我和布魯斯的錯誤而被牽連。”
少年的眼瞳裡麵隱隱約約的像是有著淚水，被水霧沾濕了的那一雙天藍色的眸子乾淨美麗的像是沒有絲毫的陰霾的晴空。
阿爾忒彌斯便低下頭去看著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話。過分纖長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讓人無從窺得其中流淌過去的那些未知的思緒。
迪克牽著阿爾忒彌斯的手，將自己的額頭貼在了阿爾忒彌斯的手背上麵。
“人類想要得到神明的垂憐，是需要獻上祭品的吧……”
他低聲的囈語。
“那麼，我唯一能夠自主的去決定其產權和分配的隻有我自己——我把自己獻給您，請求您可以寬恕此前那名為不敬的罪行，然後……”
“給予哥譚救贖。”
阿爾忒彌斯看著這個儘管身體在因為恐懼和不安而顫抖，但是卻又依舊是堅定在同自己對視的少年人，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認為，我會這樣輕易的就原諒呢？”
“為什麼會覺得，我就一定有能力去解決哥譚眼下的異狀呢？”
阿爾忒彌斯的語氣聽上去帶了些涼薄的意味。
“說到底，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給出過任何的承諾。”
迪克閉了閉眼睛。
“是，我知道。”他低聲的說，“搜索一我隻是在賭一個可能性。”
“……在賭，我能夠從神話的縫隙當中所認知到的那一個阿爾忒彌斯，究竟和現實的您有多少的吻合之處。”
“而且，不管怎麼樣，我都應該儘我最大的努力去嘗試一切有可能的方法，就算隻是為了那一個生育和養育了我的哥譚。”
托尼在一旁就不樂意了。
“嗨，小小鳥。”
他問。
“那你為什麼不向偉大的斯塔克先生請求？”
迪克於是就轉頭過去看了他一眼。
“您難道已經可以破開哥譚市外麵的防護罩進去了嗎？”
托尼瞬間就哽住了。
你彆說。
這個還真不行。
就算是被譽為人間之神的超人，也對於籠罩在哥譚市外麵的那一個防護罩束手無策。
哥譚現在毫無疑問已經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但是無論是哪一方的勢力也好，都沒有任何的方法打破那一層界限。拒絕離開，也拒絕進入，這一層限製的性質倒是與哥譚本身分外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