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道士偏偏要同她說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一道聖旨,將皇帝心愛的小公主同西南邊陲的世子綁在一起,這樁婚事你不情我不願,小公主雖然不高興嫁給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但也聽說過西南王的小兒子,他是赫赫有名的將軍,能文能武,最主要的生的極好。
西南邊陲重鎮,少不了各族各樣的貌美女子,那些姑娘都想嫁給他。
新婚之夜,小公主心情忐忑的坐在婚床上,攪著手帕來緩解內心的緊張。她等了很久,才等來微醺的新郎官,眼前的紅蓋頭被緩緩挑開。
小公主看見了一張秀致文雅的臉,好似天上下凡的神仙,好看的讓人眩暈。
小公主一時竟然看呆了,男人對她笑了笑,很是客氣,“久等了。”
世子彬彬有禮,哪怕是在新婚之夜也很客氣,他似乎也不怎麼喜歡她的,同她說話像是在應付客人,不像對待妻子。
天真浪漫的小公主動了情,整日裡去他跟前晃蕩,終於有一天,清貴的世子被她的單純打動了。
夫妻兩個的感情急速升溫。
小公主還是太傻,世子不過是從她口中套得消息罷了,另有所圖才接受她。
西南王自擁為王,於第三年的冬天造反,而他最爭氣的兒子成了他在京城中的幫手。
兩人裡應外合,西南王沒多久便打到了京城。
京城守衛退無可退,小公主被抓了過去,走投無路的人把她當成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把她抓到城樓上,他們拿他的妻子要挾他。
世子冷情冷血,親自拿了身後侍衛的弓箭,就連一瞬間的遲疑都沒有,箭羽直接飛了過去。
宋鸞冷著臉,“我說了我不想聽故事。”
她一點都不喜歡這個故事,什麼幾把悲劇。
道士問:“你想回去嗎?”
她想。
她倒也不是多喜歡趙南鈺,覺得他太可憐,怕他會瘋。
她還想識哥兒,想念那個可愛的孩子。
“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他意味深深道。
話音一轉,他又開口,“還是把故事跟你說完吧。小公主臨死之前立了毒誓,永生永世都不想再遇見他。”
若是不幸再遇,也絕不會愛上他。
這是小公主的詛咒。
如果造化弄人,還是愛上了他,便不得好死。
道士懶洋洋的望著宋鸞揚長而去的背影,算起來這已經是那個男人第三次殺了她了。
他永遠不會認出心愛的女人,哪怕每一世他都是為了尋找她而存在。
他要煎熬的活著,孤單的活著。
癡男怨女,那人執念太深,糾纏不斷,不死不休。
*
趙朝覺得趙南鈺已經瘋了。
宋鸞已經死了,他卻不讓人碰她的屍體,甚至也遲遲沒有下葬,那間屋子誰都不讓進。
宋家也是好幾天之後才知道這件事,林姨娘花了重金請了鏢局的人,又把宋家的家仆全部都叫上,闖進了趙府。
趙南鈺當時真在教識哥兒念書,除了臉有些白,但是任誰也看不出他的不正常。
林姨娘的嗓子早就哭啞了,一雙眼睛通紅,她還要靠丫鬟扶著才能站穩,林姨娘無論何時都是個妝容精致的女人,可女兒死了之後,她的心也死了,再也沒心思這些。
她抬起手重重的打了趙南鈺一巴掌,眼中恨意叢生,咬牙切齒,“你把我女兒還給我,即便是屍體我都不會留給你。不會讓她入你們趙家的墳。”
她可憐的女兒,才多大就丟了命?!當年真的就不該讓她嫁過來,趙南鈺就是個狼心狗肺的畜生。
趙南鈺白著臉,他肆無忌憚,“你不能帶走她。”
“我是她娘!我告訴你趙南鈺,我女兒嫁給你也是倒了八輩子黴,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這麼死了呢?!嗯?!你說說你害了她多少回!?你怎麼還有臉繼續抓著她不放,裝成一副情深不倦的模樣,我看了都覺得惡心。”林姨娘慘笑,“她看見了隻怕也會覺得可笑。”
趙南鈺罔若未聞,仿佛這些話都不是在攻擊他,他把識哥兒抱了起來,捂住了他的耳朵,“你不許聽。”
識哥兒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要哭不哭。
趙南鈺眼神空洞的望著遠處,抬起右手在陽光底下看了看,那天他就是用這隻手殺了他最愛的女人。
日光照在他肩上,趙南鈺還是覺得很冷。
這世間他唯一留有牽掛的便是識哥兒,她疼愛這個孩子,他自然要照顧好,要不然將來她回來,會怪他的。
林姨娘恨極了他,指著她帶來的人,低吼道:“你們去把人給我帶出來。”
一群人衝了上去,林姨娘也闖進屋子裡,她的女兒躺在床的正中間,神色恬靜,她身上的傷口和血跡都被擦的乾乾淨淨,唇上還被抹了胭脂。
趙南鈺一步步靠近,他的近衛將她圍了起來,他淡然看著林姨娘,道:“我說了,你不能帶走她,她是我的。”
林姨娘抱著宋鸞的屍體,翻了翻她的衣領,望見她胸口上的傷,大聲哭了出來,質問道:“你怎麼下的去手啊!?”
趙南鈺扯了個極淺的笑容。他上前,把人搶了回來,抱在懷中,低頭像是在對情人般呢喃,“怪我,讓彆人吵到你。”
趙南鈺瞥了林姨娘一眼,“你打擾她睡覺了。”
林姨娘氣的快昏過去,指著他的手在發抖,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瘋了,你真是瘋了。”
死了都不讓阿鸞安生。
趙朝於心不忍,也看不過眼,出聲道:“二哥,你讓二嫂入土為安吧。”
趙南鈺橫了他一眼,刹那間眼神變得凶狠無比,“你閉嘴。”
“二哥,屍體會臭會腐爛,你即便是留也留不了多久,還不如放了她。”
趙南鈺已經聽不進他們任何人說的話了,“我叫你滾聽見了嗎?”
誰也不能打擾他和宋鸞獨處的時間,她隻是睡著了而已,還會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