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殿門緊閉, 大殿裡沒有點燈。
阿雲被丟進來之後, 已經過去了很長的時辰,“吱呀”一聲,似乎是來了人, 腳步聲沉沉。
“呀, 這是哪裡來的小臟貓呀?”他的語調似嘲非嘲,丹鳳眼涼涼瞥了一眼跟前的人, 剛要伸手將她臉上的臟汙給擦掉, 阿雲下意識往後躲開。
李寒的眼神頓時凶狠,卻是笑了笑,“怎麼了?小臟貓亂跑還不長記性。”
他強硬的扣住她的下巴, 漫不經心的笑笑,從袖口中拿出一方帕子, 將她臉上的臟汙擦乾淨了, “慘兮兮的,臟臟的,都不漂亮了。”
李寒又陰陽怪氣的跟她說話,阿雲心裡怕的要死,卻仰著腦袋,直勾勾的看著他,把積壓在心裡的話給說了出來,“李寒, 你是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他沒有回京城之前, 如果不是她的父母心軟, 看他可憐收留他照顧他,他能活到現在!?
這世上大概沒有人知道其實她比李寒要大幾個月,那個時候家裡多出一個沒見過的弟弟,阿雲甩過脾氣,又哭又鬨,要趕他走。
後來她覺得有個玩伴也挺好,而且他是她見過模樣最好的小孩子了。
誰知道長大了這個人就變得這麼壞了呢?
李寒漫不經心的笑笑,“如今敢直呼我名諱的也隻有你了。膽子真大。”
他忽然使了力氣,“錦衣玉食供著你還不喜歡嗎?跑出去又怎麼樣?還想嫁給彆人嗎?你就是記吃不記打,教訓還不夠多是不是?”
阿雲十五歲的時候是有一個心上人的,那人善良淳樸,家世普通,不說多富裕,但有幾畝良田,能夠吃飽飯。
這就足夠了。
那個時候阿雲就等著他上門來提親了,可是他忽然死了。
阿雲很難過,哭了三天,眼睛腫成了核桃。
她不久之前才知道,李寒暗地裡做過很多殘忍的事。
在阿雲的眼裡,李寒是個對誰都笑眯眯的不務正業的紈絝,從來沒想過他這麼攻於算計,而且他還會殺人。
“上回伺候你的宮女已經讓我給殺了,看守不力,死了也是活該。”屋子裡昏昏沉沉,他擋住了照在她身上那點僅有的光,“你放心,我殺了誰都不會動你。”
*
趙南鈺已經不鎖門了,儘管如此,宋鸞還是沒有悄悄離開,正如他所說,她現在是個沒有身份的人,大概隻有趙南鈺這種偏執狂才會信她就是宋鸞。
多數她從前認得的人都是親眼見過她的屍體,也是親眼目睹了那一場大火。
在他們所有人眼中,她是個已經該死的人。
她知道趙南鈺肯定有辦法給她弄個身份,可是他絕口不提這件事,心裡的算盤打得響亮,或許他還巴不得她一輩子都見不得光。
沒了宋家三小姐的名頭,她沒有父母沒有兄長,也沒有可依靠的人,隻能像菟絲花攀著他的高枝而生。
趙南鈺每天都會從外邊給她帶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把她當成個孩子,特意哄她開心。
宋鸞麵對他已經能很平靜,有時候他不讓她出去玩,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宋鸞也就是生氣而已,她逐漸也察覺到自己對趙南鈺這個人沒有太多的情緒。
這看似是一件好事,可她心裡竟然有些不安,總覺得哪裡出問題了。
趙南鈺似乎和趙家的人翻臉了,這幾天大房二房的人都要鬨到他的寢房中,扒著窗戶的門縫,宋鸞聽見了二夫人罵人的話。
趙南鈺麵不改色,吩咐侍衛把她給趕走了。
也不知道趙家發生了什麼事。
宋鸞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天空,臉上表情惆悵,腦子裡有很多奇怪的畫麵閃過。
宋鸞在心裡埋怨那個神棍,好端端為什麼非要和她說公主世子的故事,最後還死的那麼慘,一丁點都不美好。
她想起來從前那個夢裡,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過,那個綁在城樓被一箭穿心的女人是她。
宋鸞隻把這句話當成笑話來聽,她有那麼慘嗎?總是被穿心而死!?
可惜她的夢境裡永遠都看不見那個男人的模樣。
宋鸞不太喜歡回憶公主的故事,那是一種天生的排斥,她不喜歡,非常不喜歡。
可架不住很多畫麵硬要往她的腦子裡鑽,那些記憶就像原本屬於她的。
宋鸞站起身,抬起雙手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轉過頭一看,發現趴在書桌上的男人,不知不覺已經睡著了。
趙南鈺這段日子似乎很累,眼底青黑,神情也難得顯了幾分疲憊,宋鸞剛走過去,趴在書桌上的男人就動了動,旋即睜開了雙眼,雙眸視線有些朦朧,望見宋鸞,他揚起唇畔,對她笑了笑。
餘暉斜照,這個毫無征兆的笑容,有些甜。
宋鸞咳嗽兩聲,“你若是累了,就上床睡吧。”
靠在桌上睡覺容易生病。
趙南鈺揉揉眉心,視線逐漸清明,他開口,鼻音濃重,“我不困。”
天漸漸暗下去,他問:“你是不是餓了?”
宋鸞老臉一紅,趙南鈺和她肚子裡的蛔蟲可真像,剛剛打算叫醒他,就是打算告訴他這事。
她不能見趙府上的任何一個人,就連餓了也不敢叫丫鬟進來。
宋鸞摸了摸空蕩蕩的肚子,聲如蚊鳴,“是啊是啊我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