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國師大人又恢複了往日的溫和。
就連三皇子親自帶著禮物上門道歉,希望不要因為他九弟的事和國師心生罅隙。
都被對方溫言寬慰,似乎毫不介懷的意思。
不過據後來三皇子府中跟去的下人所說。
那天的國師,在聽到三皇子到來的傳言時,似乎有一瞬間的茫然。
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從容,安撫三皇子後,客氣地請他離開了。
當然,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
現在楚國京師人們更驚恐的事情是——
九皇子又閉關了!
上次閉關是為了晉升甲級。
僅僅隔了一日又閉關,總不至於再晉級吧?!
顧唐當然不是為了再晉級。
他在認認真真按照典籍上的記載,吩咐九皇子府的下人給他做各種各樣的吃食。
簡單說,在養胎。
當然,他還沒確定是不是真有孩子了。
如果這次沒有的話,顧唐真就有點牙疼了。
他雖然不怕那個隻在黑夜中出現的秦君澈。
但那並不意味著,他想和他打那麼多次交道。
想到那個青年眼中的狠戾和嗜血,顧唐還是有點擔心的。
一個月後,讓整個京師人心惶惶的九皇子府門,打開了。
這次沒有天地異變,也沒有任何人會晉級的征兆。
然後有人看見,九皇子從府中走出,徑直就朝國師府走去。
這次顧唐離開九皇子府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京中絕大部分人家的燈火都已熄滅,不少人早就進入了夢想。
顧唐苦笑著,在月亮升到最高的時候,跳入了國師府。
還是那個荷塘,還是那座涼亭。
秦君澈冷笑地看著他,唇角那抹弧度,怎麼看怎麼不懷好意。
“嗬嗬。”顧唐笑得尷尬。
他朝秦君澈走去,一邊抬頭看著天空:“今天月色不錯。”
“我拒絕。”秦君澈冷冷地說。
“彆這樣啊。”
顧唐彈指,水幕再次升起,將兩人獨自封閉在其中。
“你上次說,會幫我的。我的目標是孩子,現在孩子還沒有呢。”雖然知道自己的話很無恥,但顧唐也沒彆的辦法了。
秦君澈:“……”
“呃……”顧唐撓撓頭。
他看著雙手環抱胸前,雖然不說話,但每根頭發似乎都寫著大大的“我拒絕”三個字的秦君澈。
顧唐有點為難了。
“不然……”他小心試探,“你可以提彆的條件,我用來交換?”
不管秦君澈要靈丹妙藥,還是法器異獸。
隻要這世上有,他都可以想辦法去找來給他。
秦君澈:“……”
“我看國師府還有沒有一頭像樣的異獸。”顧唐見對方仍然不說話,隻好主動說道:“不如我去捕獵一頭,送給你?”
秦君澈:“……”
“或者你需要什麼丹藥?”顧唐想了想,又說道:“法器?”
秦君澈:“……”
他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再讓顧唐說下去,大概真的要被氣死了。
“過來。”他總算開口了。
他朝顧唐伸出一隻手,在對方依言靠近自己時。
一伸手,有些強勢地將顧唐拉到自己腿上。
“顧唐。”秦君澈按著顧唐,讓他維持著這個有些羞、恥的姿勢。
他自己也坐直了身體,低頭,在顧唐的頸項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下。
“如果有一天我忍不了了。”秦君澈咬牙切齒地說:“一定會拉你和我一起下地獄的,咱們誰都彆想饒過誰。”
他說話的時候,手已經按在了顧唐的腰帶上。
然後他聽見顧唐輕笑了一聲,低聲說道:“好啊。”
他轉頭,含笑的雙眼看著秦君澈,喃喃重複著他的話:“如果你要下地獄,我一定陪你。”
刀山火海,甚至更危險的地方。
哪怕是赴死。
隻要你開了口,我就一定陪你。
但也,僅止於此了。
……
又是一個月後。
顧唐覺得,秦君澈不生氣,他也要瘋了。
月色將荷塘水鍍上一層銀波。
顧唐就坐在涼亭頂上。
他單手撐著下頜,有些惆悵地看著夜空。
原來想要個小孩,是這麼難的嗎?
他低下頭。
涼亭中,秦君澈正冷冷仰頭看著他。
“嗬嗬。”對上顧唐的目光,他不帶感情地笑了笑,朝他伸出手去,“下來。”
“唉……”顧唐跳入涼亭中,自己也有點崩潰。
“辛苦你了。”他想了想,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這樣說道。
秦君澈:“……”
這次做完之後,顧唐並沒有立刻離開。
等到兩人的喘息都已經重歸平靜,他披著長袍趴坐在涼亭的石凳上。
秦君澈就坐在他對麵。
他從來沒問過顧唐,為什麼一定執著於要個孩子。
隻是這一次,在沉默了良久之後,秦君澈突然說道:“明日我要離京。”
“嗯?”顧唐懶洋洋地點點頭,“什麼時候回來?”
他伸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石桌上的茶盞。
這樣的相處方式,竟然莫名地讓他感覺熟悉和心安。
就好像回到那數千年間,和自己的道侶相處的方式。
對方的話也不多。
彼此從不過問對方的事。
隻除了,他那個道侶,仿佛缺了魂魄一般,冷心冷麵,比起這個國師來說,更加沒有感情。
“還不清楚。”秦君澈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楚國東海,有人見到巨蛇型異獸出沒,已經傷了不少修者和漁民。”
“嗯。”顧唐應了一聲,“需要你出手嗎?”
這個世界的異獸,最高也不過甲級。
甲級修者雖然不多,但楚國是當世三大國之一,也不至於找不到修者去對付區區一個異獸。
需要秦君澈親自跑一趟嗎?
“三日前東海將軍組織修者圍剿,死傷無數,其中包括一名甲級,一名乙級。”秦君澈說道。
“這麼厲害?”顧唐的神色,終於也變得嚴肅起來。
他坐直了身體。
修者到了甲級,和乙級修者之間的區彆,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境界那樣簡單。
他們已經可以初步摸索到天地法則的門檻。
就像他麵對秦君澈,雖然是打不過。
但如果真的拚命,秦君澈也沒那麼容易殺掉他。
可是現在在有組織,並且顯然修者更多的情況下,那異獸竟然能殺掉一名甲級修者。
那這異獸的等級,恐怕早已在甲級之上。
“你帶誰去?”顧唐問。
秦君澈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睛。
他沒有回答顧唐這個問題,反而問道:“你在擔心?”
他也沒等顧唐回答,很快就自己笑了:“你當然擔心他。”
秦君澈說的那個“他”是誰,顧唐和他都心知肚明。
顧唐都難得無語。
但他很快又問:“你當真自己去?”
“對。”秦君澈點頭,“再死一個甲級,你父皇該在皇位之上坐不住了。”
甲級很少。
而且甲級修者沒有那麼容易死。
楚國若真是短短幾天內連死兩個甲級修者,隻怕整個國家都會陷入驚惶之中。
“我和你去。”顧唐說著站了起來。
“明日什麼時候出發?”他一邊說著,一邊彈指收起水幕,“我來找你。”
秦君澈已經是楚國最強修者。
那異獸如果連他都對付不了,待在京中和待在東海,已經沒什麼區彆。
“怎麼?”秦君澈微微仰頭,看著顧唐,“你擔心我?還是擔心他?”
“有什麼區彆嗎?”顧唐問。
“顧唐。”秦君澈似乎輕歎了口氣。
他似乎隻在夜裡出現,每每出現,也總是一副有些邪氣的模樣。
但此刻歎氣的時候,還真的有些像白日裡,那個胸懷蒼生的溫和男子。
“有時候。”他伸手,握住了顧唐垂在身側的手。
秦君澈將他拉到自己身邊。
他低下頭,有些漫不經心地玩弄著顧唐修長的手指。
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道:“不該給予的關心,才是最大的殘忍。”
秦君澈重新仰頭看向顧唐。
他說到這裡,連自己都笑了:“因為那會滋生出,可怕的,足以毀滅你我的欲、望來。”
他鬆開顧唐的手,拂袖而起:“明日出發時,我會來找你。你,該回去了。”
顧唐有些怔忪地,跳上了國師府地高牆。
他回頭,看著涼亭中負手而立,背對著自己的秦君澈。
對方身形明明那樣筆直,卻仿佛被月光,鍍上了一層無法驅逐的,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