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山穀中, 變得鴉雀無聲。
剛剛才經曆了一場大戰，雖然隻有兔起鶻落的幾下出手。
但那畢竟是三名一品修者, 還有一個超品凶獸在交手。
整個山穀有一麵山壁, 整個被剛才秦君澈的刀和顧唐的靈氣長劍破壞。
再加上雷馳的狂風席卷, 現在他們所站的地方, 滿地都是暗紅色的石塊。
看起來狼狽又混亂。
但是就在這樣混亂的, 一點和浪漫扯不上關係的場景裡。
顧唐似笑非笑，單手搭在秦君澈的肩上。
他慢慢朝他靠了過去，唇離對方的唇那樣近。
隻要他們誰稍稍前傾, 就會吻在一起。
還在進行的直播房間裡，網友們看呆了。
剛剛還在大戰, 轉眼間局勢就朝這樣詭異的方向發展。
他們，根本反應不過來。
同樣反應不過來的, 還有雷馳和喬家獵殺隊的那些隊友們。
他們也呆呆站在原地，在離秦君澈和顧唐有段距離的地方。
雷馳看著前方兩人。
他知道顧唐可能是被梟俯身了。
他現在也明白, 傳說中凶獸都有種族天賦技能，梟卻一直沒有暴露出來的究竟是什麼了。
所以……
雷馳垂在身側的手, 掌心早已汗濕一片。
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梟，恐怕已經附在了顧唐身上。
當時電光火石的瞬間, 那團巨大的黑影，似乎確實碰觸到了顧唐。
可他不是一品麼？
一品修者已經是當世最強大的存在。
他們強大，靈氣充沛, 心誌堅定, 一心修行。
就算梟是超品凶獸, 也不該那麼輕易就能俯身在顧唐身上才對。
明明，在雷馳身後，有著好些二品修者。
這些，才應該是梟更好的選擇才對。
不過事已至此，雷馳想再多也是沒用。
他仍然隻能看著。
顧唐顯然在掙紮。
他臉上的笑容時隱時現，唇角揚起又抿緊。
那張漂亮的臉上，表情看起來有些詭異。
他放在秦君澈肩上的那隻手。
時不時會用力握緊對方的肩。
手背上青筋迸露，仔細看還能看到淡淡的黑氣彌漫。
就連他的臉頰上，也偶爾會有黑氣竄過。
順著他修長的頸項，沒入胸口。
“顧唐。”秦君澈看著顧唐的眼睛。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時站在他麵前的顧唐，正在經曆著什麼。
“你看著我！”他輕聲說道。
兩人之間的距離已經越來越近。
顧唐的呼吸，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清爽乾淨的氣息撲麵而來。
微熱的氣息拂過秦君澈的臉，他的唇。
隻要他微微往前，就能吻在那張朝思暮想的……
秦君澈的目光看起來，卻依然那樣冷靜。
“顧唐。”他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顧唐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臉上那詭異的笑容扭曲著。
“秦……君、澈。”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叫出了秦君澈的名字。
“心……臟……”他啞聲說著，“梟……”
“君澈。”下一秒，他又微微笑了起來。
他的眼睛看著秦君澈的眼睛，輕聲叫他：“君澈，你喜不喜歡我？”
“心臟！”顧唐啞聲說道：“梟！”
他握在秦君澈肩上的手更加用力：“你可以的，殺了它！”
“君澈，喜歡我嗎？”
“殺了它！”
……
這詭異的場景，讓直播間的網友們，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
現在再沒人懷疑，梟真的俯身在了顧唐身上。
所以那個提醒秦君澈梟在他心臟位置的，應該就是顧唐本身的思想。
而那個，似笑非笑勾引著秦君澈的，肯定就是梟了。
直播間裡，這時候進來了好些新的網友。
他們在獨秀網的賬號等級都很低，看得出來是剛注冊不久的。
也許，就是衝著顧唐來的。
這幾個賬號也沒有在公共平台聊天。
他們背後的主人，此時其實聚在一起。
他們和所有的網友一起，觀看著這樣的一幕。
一名三十出頭的男子突然問道：“秦君澈會怎麼做？”
坐在他身邊的，是一名二十多歲，長得非常美麗的女孩。
她雙眸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聲音明明那樣悅耳，聽起來卻像是冰雪一般冷冽：“不殺，梟不死。”
她唇角勾起，好像在笑，但雙眼看起來卻比剛才更冷漠了：“隻能，殺！”
先前說話的男子看了他一眼。
他輕歎口氣，突然說道：“蘇，你是否還在怪我們？怪我們當初毫不猶豫就對他出手了。”
“怪你們？”被稱為“蘇”的美麗女子輕笑出聲，“我怎麼敢？！那是為了獵殺超品凶獸，為三族除害。他死得其所，為全世界犧牲，我不敢怪你們。”
“更何況……”她突然“咯咯”笑了起來，“一旦被梟附身，那就如同跗骨之俎，不死不休！”
“蘇……”男子還想說話。
蘇卻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所以，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又是情侶的生離死彆，我，甚感欣慰。”
她“咯咯”笑得更開心了：“就算是秦氏總裁，就算他確實是世界前三又怎樣？！還是隻能選擇……殺！親手殺掉自己的愛人！這滋味，一定特彆甜美。從此夜夜都會夢到對方，看到他心臟上插著你的武器，看著他那死之前因為不敢置信而瞪得大大的眼睛。”
“就這樣，一直死不瞑目地，一直看著你看著你……咯咯咯……”她笑得愉快極了。
蘇身邊的同伴臉上卻露出慚愧的神色。
他們是曾經成功獵殺梟的兩支小隊中的一支。
雖然不知道另一支小隊最後是怎樣成功的，可是他們確實是，毫不猶豫地齊齊出手，殺掉了那名被梟俯身的同伴。
這件事，當然沒人會說。
這其實是梟最大的種族天賦，也是它保命的技能。
可是不管是他們，還是另一支小隊，全都選擇了守口如瓶。
畢竟，不時人人都能夠坦然麵對，殺害同伴的惡名。
哪怕，是迫不得已而為之。
屏幕上，顧唐捏在秦君澈肩上的手越來越用力。
他突然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的距離，已經近到彼此呼吸可聞。
顧唐的唇，終於落在了秦君澈的唇上。
柔軟的雙唇相接那瞬間，沒有想象的浪漫和甜蜜。
有的，不過是無儘的冰冷。
就在顧唐吻到秦君澈那瞬間，他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猛然抬起。
天空中，靈氣長劍凝聚成型。
劍尖寒光閃動，筆直指向顧唐自己的心臟位置。
“唰”的一聲響。
靈氣長劍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朝顧唐的心臟直刺而去。
一聲悶哼後，那雖然由靈氣凝聚而成，卻依然無比鋒銳的長劍透體而入。
刺穿的卻不是顧唐的心臟，而是……
秦君澈的手掌。
顧唐剛才拚儘全力，才凝聚出這樣一柄長劍。
刺傷秦君澈之後，便再無後繼之力。
長劍緩緩消散，隻在秦君澈掌心留下一個對穿而過的深深傷口。
鮮血順著他手掌滑落。
滴答滴答，飛快沒入他們腳底下暗紅色的土地。
“秦……”顧唐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臉上黑氣更濃，掙紮著啞聲說道：“不死……不……休……”
“顧唐。”秦君澈的眼睛看著他的眼睛，“就算是要逆天而行，和天下為敵，我也不可能傷你分毫。”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說不出的堅定。
擲地有聲地，如那些從他掌心落下的鮮血般。
一字一字，錘入顧唐心底。
“嗬嗬嗬……”顧唐又輕輕笑了起來，“想不到還是個癡兒，我喜歡。”
他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嫣紅的薄唇。
他的眼睛裡，也逐漸開始有黑氣彌漫：“你不殺我，我也不害死他。我們和平相處，每天晚上，我會放他來陪你。如何？”
秦君澈沒有說話，但他沒有受傷的那隻握刀的右手已經垂下。
——他的動作，已經表達了他的想法。
“癡情人，我最喜歡了。”顧唐又微微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原本十分好看。
乾淨清透，又帶著不自知的迷人。
但現在在那些網友們也好，雷馳和喬家獵殺隊也好，隻覺得對著這樣笑著的顧唐。
一股寒意從背脊冒起，讓人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所以……
網友們的目光順著秦君澈垂下的手往下。
刀身瀲灩的刀光已經斂起。
這個級彆的武器，又長期跟著一個主人，早已和主人心靈相通。
由此可見，秦君澈真的已經，毫無戰意和殺心。
“你當真不會傷他？”
“乖孩子。”那個“顧唐”仍然淺淺笑著看著秦君澈。
他看著秦君澈手上的刀斂去光華，笑容都更濃了些：“你放心，我們梟一族說到從來做到，況且我將來會和他共生，自然是不會傷他的。可惜……”
他輕蔑一笑：“這世上如你一般的有情人越來越少，我的同族，總是被那些無情無義的人害死。”
屏幕前的蘇，原本冷漠的雙眼已經被淚水模糊。
“原來他不用死的……他是不用死的……他……”她喃喃說著，到最後已經語無倫次。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原來還可以這樣。
她想尖叫，也想瘋狂大笑！
“彆被它騙了！”坐在她身邊的三十歲男子突然厲聲打斷了蘇。
他看著已經快要陷入癲狂的蘇，厲聲說道：“你難道忘了，他最後留給我們的那句話。”
男子一字一字說著：“梟，以生靈靈魂為食，壯大己身！”
“不！”蘇尖聲叫道：“你們騙我！現在顧唐活下來了！秦君澈沒有殺他！而我……”
她跳了起來，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那裡現在已經空空如也。
實際上，從那次獵殺梟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碰過自己的武器。
那柄曾經沾染了她戀人心臟熱血的匕首！
“蘇！”男子跟著站了起來。
他伸手想要按住蘇，讓她冷靜下來。
可是他才剛伸出手，和他們一起看著直播的同伴突然驚呼出聲：“快看！”
山穀中，“顧唐”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就在他心臟的位置，一柄刀透體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