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要養成某個習慣，隻需要21天。
一個月過去，他竟然覺得自己對顧唐那念念不舍的心情，似乎都淡了許多。
顧衍轉頭看了秦君澈一眼，小小聲地問道：“師傅，我可以相信你嗎？”
他頓了頓，大概是怕秦君澈誤會，連忙擺擺手，說道：“我不是不相信師傅，但是……”
顧衍的眉毛擰成一團：“但是教我文學課的老師說，相愛的人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師傅卻都從來不去皇宮中找父皇……”
顧衍掰著手指頭算得可愛：“你們都三十年沒見麵了，你和父皇都不相互想念的嗎？”
秦君澈：“……”
他從來沒問過顧衍彆的教育。
不過也知道，從小被當做未來君主培養的顧衍，學的東西其實很多。
肯定不止跟著他學習格鬥術和統帥之道。
經濟政治文學藝術……作為儲君，小顧衍其實很辛苦的。
“父皇最近特彆忙。”顧衍吐了吐小舌頭，“而且自從讓我跟著師傅學習格鬥術之後，他都不查問小衍這方麵的功課了。”
以前他的父皇是會親自考較他的格鬥術的。
定期還會專門抽時間來指導他。
但是他的父皇似乎特彆放心秦君澈，自從將他交給他之後，就再沒問過這方麵的事。
“嗯。”秦君澈點點頭。
他這段時間雖然沒見過顧唐，但帝都星那變換的局勢，他全都看在眼中。
從那天深夜，跟著顧唐從皇宮中出來，去參加了那場有些詭異，又神秘的秘密聚會之後。
顧唐主動提到了九年前和他兄長有關的事。
秦君澈就開始留意。
當年的事，從來都不是秘密。
或者說，現在的銀河帝國君主，從來沒想過要把當年的事變成秘密。
他從來不阻止人們懷念九年前在政變中死去的太子。
對他大哥從前的親信下屬們，也是一如既往的委以重任。
除了之前將鄧雲飛調到北疆，那些圍繞在前太子身邊，對前太子忠心耿耿的人們。
現在全都擔任著要職。
不誇張地說，他們甚至牢牢掌控著銀河帝國的權勢。
如果他們想要彈劾顧唐，另外擁立新的君主。
甚至不會造成混亂，就能平穩完成權利的過渡交替。
就連那個被調到北疆的鄧雲飛。
對方表麵上，是離開了權利的中心。
實際上，顧泰凜本就掌控著銀河帝國半壁江山的兵權。
鄧雲飛接手北軍，等於他和顧泰凜一南一北，就這樣控製了整個帝國兵權。
就連秦君澈，都不懂顧唐在想什麼了。
他看著顧衍愁眉不展的模樣，再想想自己這一個月在帝都聽到的那些傳聞。
見過顧衍的人，都知道他其實長得一點也不像顧唐。
他更像，從前的太子，顧唐的哥哥顧峰。
再加上顧唐登基九年，後宮一直空置。
作為銀河帝國的皇帝陛下，他不娶妻不納妃。
雖然坊間傳言他情人很多，連彆的星係都有很多他的入幕之賓。
可是秦君澈先前和顧唐一起剿滅星際海盜，有過並肩作戰的同袍之誼。
回到帝都星之後，又是自己親眼看著。
之前顧泰凜說，顧唐情人一堆。
這段時間留意下來，再加上從顧衍這邊旁敲側擊得來的消息。
他是真的一個沒見過。
就連他這個被顧唐帶回來的，號稱要娶為皇後的人。
可都一個月沒見到對方了呢。
秦君澈真的不知道，顧唐在想什麼了。
他隻知道，顧唐確實喜歡收集和他，或者說和他九年前死去的大哥顧峰，長相肖似的男子。
但也不會對他們做什麼。
大概就是如他一般，找到了，然後留在身邊觀察一陣。
不會強迫，更沒有所謂的曖昧。
真的就是觀察一陣，然後也不知道他觀察出個什麼結果沒有。
然後就再沒有然後了。
秦君澈想著想著，自己都覺得搞笑。
“師傅？”他想得有些出神，就沒聽到顧衍的聲音。
直到對方伸手抓著他的胳膊，輕輕搖了搖，又叫他：“師傅？”
秦君澈這才回神：“什麼？”
顧衍眨了眨大眼睛。
他恢複了剛才的姿勢，雙手曲起放在膝蓋上，托著腮。
“師傅，你有沒有聽過帝都星關於我那個大伯父的傳聞？”顧衍不看秦君澈，小聲問道。
“嗯？”
秦君澈不太確定，顧衍說的是什麼。
關於這個九年前死去的太子，帝都星的傳聞向來都不少。
他知道對方是上一任帝國皇後所生的嫡長子。
英明，俊美，大氣且仁慈。
允文允武，十分強大。
還在做太子的時候，就已經戰功赫赫，政績彪炳。
是銀河帝國人民發自內心想要擁護愛戴的儲君。
完美得即使在傳說中，都沒有絲毫黑曆史。
秦君澈不太相信，世界上會真有這樣完美的人存在。
或者是死亡buff的加持，讓人們在懷念這位英年早逝的儲君的時候，忽視了他的缺點。
但是不管怎樣，秦君澈知道，從九年前顧唐登基開始，就有人懷念著顧峰。
再加上當年那場劇變變發生的晚上。
太子的宮中隻有他和顧唐兩人。
所以除了顧唐，沒有人知道那個夜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顧唐，在顧峰死去之前，他在銀河帝國，屬於那種連姓名都不配擁有的，出身低賤，從來都不受寵的皇子。
然而劇變橫生，那個低賤的皇子，竟然加冕為皇。
從前看不上他的人，即使在他成為君主之後仍然看不上他。
所以很多人都在期待著，那個本該成為他們君主，坐在皇帝寶座上的男子沒有死。
他或許隻是隱藏在星際某個角落，遲早有天他會回來，從顧唐手中奪回屬於他的帝位。
這個傳說，隨著時間的過去，不僅沒有消亡，反而愈演愈烈。
就連秦君澈，這個才來帝都星兩個月的人，都已經從不止一個人口中聽說過。
在他看來，人們簡直是肆無忌憚地在期待著顧峰的回歸。
絲毫不在意，這樣的想法會不會傷害顧唐。
而顧唐……
秦君澈不相信他會沒聽說過。
可他好像滿不在乎，大度又無所謂地，隨人們怎麼說。
此時聽到顧衍提起顧峰。
秦君澈下意識地想起的，就是這一條，關於他終究會回歸的傳說。
“嗯……”他沉吟片刻，對顧衍說道：“我聽過不少，很多人似乎還很懷念前太子，都期待他可以回來。”
顧衍小臉垮了下去。
他小嘴微抿，還是點了點頭。
“就是這個。”顧衍說：“大家都特彆盼望大伯父會回來，父皇明明那樣好，卻從來沒人會在意他做了什麼。”
小孩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還總有人說我是大伯的兒子，父皇是出於內疚，才將我帶在身邊。”
“我才不要！”顧衍猛然搖了搖頭，大聲說道：“我隻做要父皇的孩子。”
秦君澈：“……”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顧衍。
也不知道為什麼顧衍今天為什麼突然就情緒爆發了。
“師傅。”顧衍小小的胸膛用力起伏著。
他轉身，抱著秦君澈的胳膊，小小的身體全心全意地依賴著他。
雖然隻有短短一個月。
但是或許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那樣奇妙。
顧衍和秦君澈之間的關係好得，不僅可以讓他對他說出這些話。
還讓他覺得他的師傅是值得依賴的：“你可以不可以……”
顧衍眼睛睜得大大的，充滿期待地看著秦君澈：“你可不可以……去看看父皇，陪陪父皇。”
秦君澈：“……”
他沉默了片刻，緩緩點頭：“好。”
顧衍的小臉一下就變得明亮起來。
當天晚上，秦君澈心情複雜地親自送顧衍回了皇宮。
顧衍拉著他的手，拖著他到了顧唐的寢宮外。
“師傅。”顧衍小小聲地說：“父皇現在應該在我那，你在這裡等等他。”
他說完就轉身朝自己住的地方跑去。
顧唐果然在等著他。
按照往常和兒子閒聊了幾句後，他看著顧衍乖巧地去洗漱準備睡覺。
這才轉身朝自己的寢宮走去。
夜風已經變得微涼，拂過顧唐的頭發。
他的腳步從容，從來都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直到快到自己的寢宮，顧唐這才對門口的小內侍說道：“酒送來了嗎？”
“是。”小內侍連忙應道。
顧唐擺擺手，示意他可以去休息了。
這才緩步走入自己的寢宮中。
大廳正中的桌子上，果然已經放著些下酒的小菜，還有一瓶已經開封的酒。
顧唐坐下，為自己倒了杯酒。
他知道，這個月帝都星暗流洶湧。
特地調去北軍的鄧雲飛果然大開綠燈，將很多忠誠於他大哥，在他登基後分散到各個星係的下屬勢力們放回了帝都星。
他也知道，顧泰凜這個老狐狸手裡，絕對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
證明他大哥確實沒死。
這段時間，帝都星肯定很多人滿腹心事，夜不能寐。
就和他一樣。
顧唐皺眉，仰頭喝乾了杯中的酒。
他又何嘗不是，滿腹心事，輾轉反側，思之欲狂……夜不能寐！
“陛下。”內侍沒有吩咐不敢入內，隻能在門外恭恭敬敬地說道：“賀輝大人求見。”
“不見不見。”顧唐的語氣十分不耐，“跟他說，如果他不改改看到朕就說教的毛病，這輩子也彆想朕會見他！”
內侍：“……”
他緊張地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賀輝。
司法部長，帝國最高法院的大法官。
雖然是看起來嚴肅了些，但也是出身貴族世家，背景強大，手中控有實權的大人。
即使內侍不懂政治，也知道陛下不該這樣對賀輝大人。
賀輝卻他微微一笑，然後衝他輕輕擺了擺手。
“陛下。”賀輝說：“我有要事，是關於前太子殿下的。”
顧唐：“……”
“進來吧。”寢宮傳出顧唐不情不願的聲音。
賀輝深吸了口氣，快步朝裡走去。
直到快要踏入寢宮的大門，他這才放慢腳步，重新變得從容起來。
然後，一股濃鬱的酒味撲麵而來。
賀輝抬眸，就看到顧唐單手撐著腦袋，正醉眼朦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