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雖然過了, 但是年才剛剛開始。整個正月,京城都處在一種歡欣雀躍的氛圍裡。
初一拜歲,敬天地、敬列祖、拜歲神, 給尊長拜年、同輩互拜;初二開年,吃開年飯, 出嫁的女兒歸家;初三赤狗、初四財神、初五送窮吃餃子破五,而後初六、初七……直到十五,這個年才算是過完。
而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 還有皇家的熱鬨瞧。
從初一開始,宮中每日都會有人來宣召鎮國公府的表小姐、也就是剛被封為鄉君的那位進宮,也不多待, 隻半日光景, 可是每次回來, 身後總會跟著一大批的賞賜。
瞧那架勢, 仿佛恨不能將皇宮搬空。
兩次過後, 在她進宮的必經之路上總會圍滿了瞧熱鬨的人。
出於安全考量, 趙焱甚至出動了禦林軍護送夏沁顏回府。
但是這樣依舊抵擋不住百姓們的熱情。
他們樂此不疲的數著每天賞賜的數量, 討論著宮裡天老爺這般做的原因。
如豐恂所預料的那般,當年衛詩的事再次被人提起。
靜安侯、皇上、衛詩, 好一個複雜的三角關係!
至於本該占有一席之地的夏耀祖則被不約而同的忽略了, 那就是個頭頂青青草原的活王八。
哦不,如今還要加上替人白白養了十幾年孩子。
就問他嘔不嘔血吧?
夏耀祖當然嘔,他都快要被氣死了。
自從國公府來人, 他就沒有一天舒心日子, 先是險些與薛家鬨掰,後又不得已將薛氏送入彆莊,接著更是引發了一係列波折。
嫡女破罐子破摔, 不僅指責愛妾與管家私通,還將消息傳播得整個臨安城都知道,弄得上官、同僚和下屬們,個個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
愛妾自那日撞了鬼、受到驚嚇後,一直纏綿病榻,有時還會說胡話。倒是腹中孩子□□得很,雖然虛弱,卻並未流產。
庶女整天哭天喊地,不是在屋裡亂砸一通,就是去找嫡女乾架。
府中可謂是亂成一團,連最寶貝的小兒子都日漸陰沉起來。
夏耀祖頭痛欲裂,白日處理公務和雜事,沒的休息,連晚上都整夜整夜的無法安寢。
他也怕啊,怕衛詩的鬼魂來找他索命。
這樣的煎熬讓他迅速消瘦下來,終於在某日午後一下子暈倒了。
然而,這次暈倒才算是真正拉開了他倒黴的序幕。
大夫期期艾艾的詢問,他有多久沒有房事了。
夏耀祖這才察覺,他的那處好似很久沒了動靜,連早晨以往總會精神抖擻的時候,也一直安靜如雞。
所以,這是……那處出了問題?
夏耀祖眼前一陣陣發黑,抓著老大夫幾乎快要發瘋,最終隻得到一個“應當是壓力太大、沒有休息好,影響了某處功能,等調養一段時間,或許、有可能會有起色”的回應。
模棱兩可,眼神閃躲,顯然這個“或許、有可能”的機率非常低。
夏耀祖能甘心?
以後不能人道的打擊讓他完全喪失了理智,派人將大夫打了一頓後,他又在臨安及附近幾個城鎮遍請名醫。
藥吃了不少,效果卻一點沒見,反而他“不行”的消息被鬨得人儘皆知——
那個說實話卻無辜被打的大夫不忿之下故意替他“宣揚”了一波。
這下好了,上官強製勒令他在家休息,具體怎麼辦等他上稟了皇上再行定奪。
然而,不等他上奏,京中就有消息傳來,夏沁顏或許是皇上的子嗣。
跟男女關係有關的香豔事跡總是傳播得最為迅速,也最廣泛,尤其當涉及到皇家秘聞時,那速度可謂一日千裡。
至於為什麼是皇上的,不是靜安侯的?
廢話,不是皇上的,他那麼上心乾什麼?肯定是皇帝老兒驗證過了!
而且漸漸有種說法傳揚開,據說當年靜安侯和衛家三小姐並沒有做出出格的事,隻是被陷害了。
這種說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同,當年的事隻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明白,重點不在於男女那點事,而是破壞豐恂的名聲。
至於主謀是誰……
“是你嗎?”
夏沁顏單手撐著下頜,問對麵正在揮毫潑墨的男人。
“當年陷害靜安侯和我娘的人,是你嗎?”
這話一出,殿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德佑兩腿顫顫,差點站立不住,隻能拚命將頭壓得更低,恨不能縮進胸膛裡。
哎呦他的小祖宗哎,您可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這麼害怕做什麼?”夏沁顏奇怪的瞥了一眼瑟瑟發抖的宮人,“作為最終獲益者,這麼懷疑才是最合理的吧?”
“最終獲益者?”
出乎眾人預料的,趙焱並沒有惱。
他將最後一筆勾勒完,閒適的放下筆,表情饒有興致,“你倒是膽子大,這些年你是第一個這麼問我的人。”
“彆人不問,並不代表他們不這麼想。”夏沁顏撇嘴,“不問,恰恰說明他們已經在心裡認定了這個事實。”
“那你現在問,是還存有疑慮?”趙焱看她,“你不相信是朕做的?為何?”
如她所說,從最後結果來看,他的確是最有可能的人選,因為他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因為您是個驕傲的人。”夏沁顏放下手,靠著椅背,雙眸直視他。
“想壞豐恂名聲的辦法有很多種,不需要為此搭上您的‘女人’,那樣會顯得您很無能。”
噗通,德佑這下是真的給她跪下了,額頭貼著地麵,內心欲哭無淚。
他現在越來越相信鄉君真是皇上的種了,瞧瞧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架勢,這嚇唬人的功力,和皇上一個德性啊!
趙焱沒在意宮人的動靜,隻靜靜看了夏沁顏好一會,驀地哈哈大笑起來。
“對,你說得對,那樣會顯得朕很無能!”
無能到讓人看不起,認為他為了權勢利益不折手段,隻能靠著這種鬼祟小道才能上位。
可是誰又知道他同樣有他的傲骨。
他自出生起便是皇室子弟,父親與先帝一母同胞,他是先帝的親侄子,雖然比不上豐恂受寵,但也是被尊著敬著長大。
尤其在先帝遲遲沒有生下皇子的情況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早早便開始在他身上下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