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說，即使知道，她們也很難避免。因為就算是成名已久、深諳娛樂圈之道的明星們，也無法在這樣密集的監視下做到完美無缺。
一個人可以裝一天、兩天，卻不能將假麵戴整整一個月。
無論白天、黑夜，無論心情好壞，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控製著脾氣，不能露出負麵情緒，恐怕聖人都會感到為難，更何況是一群年輕驕傲、各有才華的女孩們。
牙齒和舌頭都有磕碰到的時候，遑論一百多個人幾乎全天性待在一起，不發生點什麼事，都好像說不過去。
但是有衝突才會有收視，有矛盾才有宣傳的噱頭，導演們對此喜聞樂見，有時甚至會故意製造障礙，刻意引發選手們露出“真實的一麵”。
如果沒有也不要緊，世上還有一個神奇的東西就是剪輯。
將a對b說的話剪輯到c身上，將d的表述剪掉後半段，隻留下前麵可能造成歧義的片段，明明是開玩笑安慰的話，經由一雙“巧手”就變成了陰陽怪氣、指桑罵槐。
節目組贏得了關注，觀眾滿足了窺視欲和表達欲，隻有選手百口莫辯。
當然了，遭受這般待遇的大多是來自不出名小公司或是以個人形式參賽的選手。
那些大公司的人或者個人有深厚背景的，節目組還是不敢惹。
比如星耀，比如星耀力推的夏沁顏。
不僅不敢惡意剪輯，還要注意將對她不利的片段剪掉，以此來維護她在公眾麵前的形象。
這就是夏沁顏為什麼在節目開始前就造勢的原因——讓公司看到她的價值，從而重視她；讓節目組看到她的能量，從而有所顧忌。
如今剪輯、播放量都沒問題，剩下的，就看她自己了。
夏沁顏伸手，手背向上，笑容比花還燦爛。袁婕和郭湘幾乎是同時伸出了手，搭上她的手背，然後是厲惠娟，最後才是稍顯猶豫的喬茹。
“加油！”女生們清脆的聲音響徹在候機室內，朝氣蓬勃，宛如初生的太陽。
這不僅僅是一場關於出道的比賽，還關乎著她們的未來。
從今天起，她們要為隊友、為自己、為將來而戰！
*
巨大的演播廳內，已經坐了不少人，大多以公司為單位坐在一起，互相交頭接耳說著話。
當然也有一個人獨坐的，申清宜就是其中之一。
她不是沒有公司，而是她是外國人——雖然也是黑發黑眸，說著華語，但她卻是地地道道的新加坡人。
這次獨自一人前來參賽，多少有些不適應。
她雙手撐著座椅，身體微微前傾，好奇的四下張望。
頭頂炙熱的日光燈將大廳映照的一片亮堂，前方舞台上空無一人，潔淨的地麵光滑得似乎都能當鏡子。
正對著舞台的地方有排長桌，上麵隱約可見擺放著幾個姓名牌和飲料，估計是導師席位。
席位後方是一直延伸而上的台階，台階很長，呈三角狀，越到後方座位越少，直到金字塔最頂端，唯有一個華麗的寶座。
作為獨一無二的C位。
申清宜望著那個位置，眼裡寫滿了憧憬，應該說來到這裡的人，沒有一個不希望最終能坐上最高寶座。
那是她們努力的目標，也是她堅持孤身來到他國的原因。
華語市場這麼大，她想來拚一拚。
不過她和其他已經進場的人一樣，儘管無比憧憬那個位置，也沒敢在一開始就坐上去。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是最強的，剛來還是低調點，不然真坐上去，到時候因為實力不敵被掀下來，那才叫丟人。
網友那裡也少不了一頓口誅筆伐，還落下個驕傲自大的不良印象，得不償失。
申清宜托著下巴想：也不知道後麵會不會有膽大的？
正想著，右前方入口處的大門開始變換顏色，她知道，這是又有人來了，就是不知是誰？
其他人也一同看過去，隻見金屬門上緩緩顯出四個銀色大字——星耀娛樂。
“哇哦！”座位席上響起幾聲驚呼。
“星耀娛樂哎，國內最大的娛樂公司，聽說擁有一套完整的練習生培養係統，無論是師資，還是硬件設施，都吊打其它所有公司，他們選出來的人一定很強吧？”
“嗚嗚好羨慕，當初我想進都沒進成，第一輪麵試環節就給刷了。”
“聽說那誰也來了，是真的嗎？”
“啊啊我也聽說了，好像是真的，有人在報到處見過她！”
“哥哥也來了，該不會就是為她才接的這個節目吧？！”
“啊啊啊啊啊不會吧！”
尖叫聲更大，申清宜卻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哥哥，什麼她？
她知道在這類節目中，選手之間的“rea”也是一大看點，會被剪輯進正片，相當於另類的“搶鏡頭”方式之一，有些人還會故意做出誇張的表情吸引注意。
但是至於這麼誇張嗎？差點讓她以為導師要提前上場了。
“請問你們在說誰？”她還是沒忍住好奇心，雖然普通話口音有些彆扭，但比其他外國人已經好了很多。
“妹妹呀！”與她隔著過道的女生麵露興奮，正想繼續解釋，大門叮咚一聲朝兩邊慢慢拉來。
眾人不自覺收了聲，注視著五個或明豔、或嬌小、或英氣的女孩子從裡依次走了出來，直到最後一個，齊劉海、長發披散，身穿百褶裙的少女出現，眾人才又猛地歡呼起來。
“顏顏！”
“妹妹！”
“喔~真的很漂亮哎，比照片上漂亮多了。可惡，美人果然都是不上鏡的！”
啊，就是她嗎？申清宜盯著那個女孩，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好像洋娃娃啊……
夏沁顏似是沒有想到現場反應會這麼激烈，雙頰微微染上了兩抹煙霞，紅豔豔的，彆提多招人，惹得驚呼聲更大。
袁婕蹙眉，往前一步擋在了她前麵，“坐哪兒？”
“最上麵！”郭湘搶答，隻得到對方一個不客氣的白眼。
“要坐你去坐，彆拉上小顏。”
本就夠惹人注意了，再坐上去，幾乎已經可以想見網上的腥風血雨，而且肯定少不了酸話和質疑，弊大於利。
“嘿嘿，開玩笑嘛。”郭湘訕笑。
袁婕目光掃視全場，她們出場很晚，大部分人都已經坐下了，剩下的位置不多，除了最上麵，便是最下方、離導師席最近的地方。
可能顧忌著這一點，至今沒人敢坐。
可是離導師近……
袁婕有些猶豫，如果坐過去，會不會被懷疑蹭鏡頭？
畢竟相比起她們這些還沒出道、沒有名氣的選手，鏡頭肯定會更側重已經成名的導師們。
有些粉絲還會專門對比自己idol時長多少，若是發現在嘉賓們中墊底，還會衝到官博下理論、“合理維權”。
後台導播直起身，盯著鏡頭自言自語：“上啊，彆猶豫，就坐那！”
正好方便剪輯慕臣和夏沁顏的互動！
“也是巧了，恰好這個位置沒人坐。”旁邊工作人員笑道：“感謝綜藝之神的眷顧，我們的節目必能順順利利。”
娛樂圈的人多少都有點迷信，很相信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
導播沒吭聲，仍是目光灼灼的盯著顯示屏。現場其他人也漸漸安靜下來，默默觀察著台上人的舉動。
會坐哪裡呢？
“走吧。”出乎意料的，厲惠娟率先動了，直接邁步朝導師席而去。
現在的情況是坐哪都會引起話題，那不如兩害之中取其輕。
喬茹看看左右，小跑著跟了上去。
郭湘看袁婕，袁婕牽著夏沁顏也往過走，她這才笑嘻嘻的追上。
“彆說，這裡還是有好處的，在導師們後頭，如果想偷懶，直接把頭一低，鏡頭肯定拍不到。而且離廁所還近，不用總下樓梯。”
郭湘越說越覺得這裡簡直是黃金地段，“撿漏了、撿漏了。”
袁婕瞪眼，“趕緊坐下，哪來那麼多廢話。”
夏沁顏也笑，一手挽著袁婕，一手拉著郭湘。
“好像一家三口哦……”不知是誰感慨了一聲，頓時引來一陣哄笑。
不過她們三人的關係倒是真像視頻裡那麼要好。
喬茹坐在最右邊，一邊是過道，一邊是厲惠娟，聞言幾不可聞的輕嗤了聲。
她是後來才知道，有人拍了練習室內的視頻上傳，雖然之後刪除了，但熱度卻是留下了。
不但夏沁顏更火，連帶著袁婕和郭湘都在網上有了一點點小小的知名度。
即使不大，跟十八線明星都比不上，可也比她這種默默無聞的強。
“公司可真不公平。”她忍不住小聲跟厲惠娟抱怨。
網友看不出來，她們這些同公司的還不知道嗎？沒人願意以這種方式給潛在對手增加熱度，隻有公司才會這麼做。
可是憑什麼，同樣被選來參加節目，憑什麼隻給她們三人製造話題、事先預熱，卻忽略了她？
喬茹想了想，學著夏沁顏的樣子挽住厲惠娟，頭枕在她的肩頭，與她靠得極近，好似特彆親密。
“娟，你說是不是？”
厲惠娟瞥她一眼，輕輕抽出胳膊，“喬茹，你心亂了。”
喬茹一愣，麵上閃過一絲尷尬，她沒想到厲惠娟這麼不給麵子。
周圍還有那麼多人，保不齊就有誰看到了。還有左右兩側一排排的攝像機……
她眼圈微微發紅，“娟，你怎麼了，為什麼我感覺你最近變了好多？”
“不是我，是你。”厲惠娟壓低了嗓音，連另一邊的袁婕都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喬茹，你還記得你作為練習生的初衷嗎？”
因為喜歡表演，渴望站到舞台上，給千萬人唱歌，所以她們做了練習生，日以繼夜的訓練、學習，每天重複一樣的動作上百上千遍，直到連身體都形成肌肉記憶。
這麼辛苦、拚搏，是為了夢想，而不是和誰比較，想要壓過某個人。
也不是為了那虛無縹緲的名氣和追捧。
鮮花可能凋萎，掌聲可能褪去，唯一能堅守不變的，隻有自己的初心。
“你還沒有進入那個名利場，卻已經在迷失自己，說實話，我也很失望。”厲惠娟看著她，目光平靜無波。
“我認可的朋友是以前的喬茹，而不是現在這樣浮躁的你。如果可以，希望你能找回自己。”
說完，她移開視線直視前方，再不多看身邊人一眼。
她言儘於此，能不能理解、會不會改變，全看她自己。
喬茹愣愣的，隻覺剛才那些話猶如兩個巴掌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羞惱又憤慨。
顯然現在的她根本無法理解。
什麼迷失自己、什麼丟掉初心，全是狡辯！
她在以一種冠冕堂皇的理由指責她，好占據道德製高點，讓其他人覺得都是她的錯，從而忽視掉她見利忘義、虛榮自私的本性！
不過是見她無利可圖，想要重新找個更有用的“朋友”罷了。
喬茹極力隱忍著怒氣，抱臂看向另一邊，心裡暗暗發誓：
等著瞧吧，她日後一定能站得比她們都高，讓她們對她望塵莫及！
夏沁顏側頭和袁婕說著話，視線不經意間掃過她冷若冰霜的臉，眼波微微一動。
原劇情中喬茹可是一直與人為善、十分樂於提攜朋友，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大方人。
現在隻不過是軌跡稍稍偏了點方向，她就發生了明顯改變，似乎愈加憤世嫉俗起來。
或許，順境更容易讓人保持善良？
因為不用努力就能得到全部，所以也不介意分出去一點——那麼微不足道、卻能得到彆人的感恩，何樂而不為？
夏沁顏低頭一笑，頰邊酒窩若隱若現，恰是如那水蓮花般在風中搖曳，溫柔又繾綣。
周圍抽氣、驚歎之聲此起彼伏，連袁婕都不由的麵頰發燙。
這般風情，直女也擋不住……
她清了清嗓子，正不知該說什麼打破這略顯詭異的氛圍，入口大門再次亮起——
H&S娛樂。
“天啦天啦，H&S不是H國的公司嗎，他們怎麼會派人來？？”
“嗚嗚，這是什麼臥虎藏龍的節目，完全就是要神仙打架的節奏！”
“他們派誰來？總不會是已經出了道的現役idol吧？”
“！！不會吧……”
？
夏沁顏聽著身後嘈雜的聲音，腦門上緩緩冒出個問號。
“國外的娛樂公司？”
“嗯，超牛的！在造星這一塊，星耀在H&S麵前都隻能算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郭湘激動的差點跳起來，“Night、Only One還有Blue都是那個公司的，都超超超級火，Blue簡直我本命，帥斃了！”
夏沁顏聽得一知半解，原身進入娛樂圈純屬誤打誤撞，本身並不愛追星，國內的明星尚且認不全，更何況是國外的。
“你前兩天不還說慕臣是你本命嗎，怎麼這麼快就變了？”袁婕忍不住刺了郭湘一句，剛才小顏明明問的是她，她搶什麼搶！
“嘿，帥哥咱都愛。”郭湘嘿嘿笑，眼也不眨的盯著入口處，想看看到底是誰來。
大門打開，一同走出來三人，一個紅發格外張揚，一個紮著歪馬尾、笑容甜甜，一個竟然是板寸，那個長度比很多男生的都要短，穿著也是偏中性化。
每個人都風格鮮明，不禁讓人眼前一亮。
“啊啊啊啊，是Travel A!!”
夏沁顏身體一震，突然而來的尖叫就在她的後方，力度之大幾乎快要衝破耳膜。
嗓子可真好啊，現在這麼叫，待會還能表演嗎？
正想著，一雙溫暖的手忽地捂住了她的耳朵，霎時，刺耳的聲音消磨了大半。
她抬起眼，袁婕也正在看著她，眼裡透出了兩分擔憂。
夏沁顏一愣，笑容愈發燦爛，暖得直入人心，“謝謝袁姐。”
申清宜雙手抓著裙擺，沒有看台上，而是直愣愣的盯著左前方——星耀五人所在的位置。
好……好甜！
“我覺得她們是真的，你覺得呢？”卓雅湊到她耳邊，極力安利著她的cp。
“瞧瞧，她們互相對視間那種極致的拉絲感，心動幾乎都能從眼睛裡溢出來。不是真的，我倒立吃翔！”
那……倒也不必。
申清宜眨眨眼，雖然確實很般配。
嚶，有點想入坑！
楚菲菲環顧一圈，眼神在夏沁顏身上停了停，而後繞開，直接大踏步往中間的台階走去。
喧囂漸漸變低，眾人的視線隨著她們一點點往上、再往上。
“靠!”有人驚得都爆了臟話，這是要坐C位？！
事實上，現場座位也不多了，除了最上麵，就隻有和夏沁顏她們並排的那一列、最側邊還有幾個位置。
可那裡屬於角落，特彆偏，顯然來自大公司、已然有些名氣的楚菲菲三人並不願意坐那裡。
“哎呀，真不巧，隻能坐這了。”翁莉晃了晃頭，高高的馬尾隨著她擺動，顯得活力十足。
“我們該得的。”楊冰麵無表情，說出的話卻狂妄至極。
“如果連還沒出道的練習生都比不過，我們都該找塊豆腐撞死。”
“……”楚菲菲回頭，“楊冰，還記得來前經紀人交代的話嗎？”
楊冰眼角抽了抽，經紀人對她說什麼？
隻有五個字——閉緊你的嘴。
翁莉撲哧一笑，“冰兒，你還是彆說話了，每次都給自己招黑。”
“嗬。”
楊冰本想說她每次都在說實話，是那些人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可等對上楚菲菲的視線，想起因為她，她們小隊受了多少攻擊，到底還是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得，她閉嘴。
她走到王座下方右手邊的雙人位坐下，翹起二郎腿、闔上眼，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
須臾，她旁邊的座椅響了一下，她的唇角微微勾了勾，是翁莉。
楚菲菲看著她們坐好，這才一轉身，頂著所有人的注目，坐到了……
另一邊。
“啊……”很多人情不自禁歎息出聲，不知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
最重要、最意義非凡的位置，到底還是空在了那裡。
它靜靜的佇立著，燈光打在上麵，流光溢彩、絢爛非凡，隻是缺了位最關鍵的——
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