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
一聲如銀瓶乍破, 珠玉飛進，當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暖黃的燈光落下，隻見舞台上架起了一座長長的屏風, 光影從左到右，依次照亮了五個窈窕的剪影。
她們或坐或站，或直立, 或微微後仰，或抱著什麼, 或抬袖遮麵。姿態妙曼如流風回雪，婀娜搖曳，似那古代仕女具現眼前, 將人一瞬間帶入了遙遠的時空中。
“喔, 是古風。”劉澗笑了一聲，看向慕臣，“有些意想不到呢。”
慕臣沒言語，手肘撐著桌子，雙手墊在下巴處，靜靜的看著。
他也很期待她會貢獻出一場怎樣的表演。
錚錚聲再起，如大珠小珠落玉盤；清音如泉, 婉轉悠揚，音韻流暢，仿佛能直抵人的心臟。
“哇……是琵琶！”選手席上驚歎聲一片。
在座都不算門外漢, 學過樂理、也會一兩種樂器, 自然聽得出這份彈奏的水平有多高超。
“感覺我們的大廳都一下子高雅起來了。”有人開玩笑。
“好像在聽演奏會，媽呀，這是我不花錢就能聽的嗎？”
連最上首的楚菲菲等人都坐正了身體，星耀的人果然不一般。
來之前經紀人就向她們分析過, 大概誰會是勁敵，誰需要打好關係，誰隻是來充人數打醬油無需在意。
其中著重提到的，就是星耀的五人，尤其夏沁顏。
楚菲菲目光灼灼，既有遇到敵手的躍躍欲試，也有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
她不會輸，因為她輸不起。
*
鏡頭從學員們身上一晃而過，繼續回到舞台，著重在抱著琵琶側坐的倩影上多停留了會。
慕臣認得出，那就是夏沁顏。
原來她還會彈琵琶？或許下次專輯可以試試國風……
這樣的念頭在他腦海一閃而過，還沒仔細琢磨，就見台上又起了變化。
其他人動了。
琵琶聲未曾停下，卻彙聚了其它樂聲，笛子、蕭、鋼琴和架子鼓，不同的樂器、西洋與古典的結合，彙聚在一起竟然絲毫不顯突兀，反而異常和諧。
“我的耳朵說它非常享受。”卓雅一臉陶醉。
申清宜點頭，不僅好聽，而且這個創意也很難得。
竟然能想到將這些樂器組合，好牛逼的想法。
樂聲逐漸高昂，不少人都感覺心被提了起來，儘管隔著屏風，也能看到五人手指翻飛的動作。
尤其琵琶，幾乎將手奏出了殘影。
“啊……”就在眾人緊張的快不能呼吸時，樂聲忽然回落，而後越來越低。
猶如一場戰役結束，最後隻留下一片荒涼。
“刀槍劍戟 白骨壘滿黃沙
半生浮華 一生戎馬”
低低的女聲輕聲吟唱，聲婉似竹，透著壓抑和苦痛，仿佛真的在戰場上身臨其境。
屏風緩緩向上，終於露出後麵千嬌百媚的美人們。
“長風萬裡 江山如畫
唯有你眉心那抹桃花
放不下”
紅花飛舞，美人抬眸，眉間一朵鮮紅，豔麗奪目，即使不笑也傾城。
“我靠！”卓雅忍不住爆粗口：“這也太美了吧！！”
隨著音樂的遞進，其餘四人從樂器後走出，邊唱邊揮動衣袖翩翩起舞。
水袖蹁躚間，美人豎抱琵琶，娉婷站起，裙裾翻飛如遊龍驚鳳，搖曳生姿。一舉足一旋身，手腕腳腕處叮當作響，清韻悠長。
她神態悠閒雍容、落落大方，宛若神女下凡間，神聖又帶著股不可侵犯的凜然。
她或是懷抱豎彈，或是揮臂橫彈，有時昂首斜彈，有時又傾身倒彈。舞姿妙曼，樂聲動人，酒不醉人人自醉。
倏地，她腳尖點地，一個出胯旋身，竟是將琵琶置於腦後，纖細的雙臂在斜上方反握住，手指卻未停。而後左跨重心向後提起，右腳微微翹起，繼續踏足而舞。
動作勁健而舒展，迅疾又和諧，美得如同一幅會動的畫卷。
“反彈琵琶！！”無數人驚呼，聲浪幾乎快要蓋過音樂。
“這不是傳說中的技能嗎？現實中還真有？？”
“天啦，我到底是在看壁畫，還是在看真人啊？今夕是何年……我不會穿越到千年前的敦煌了吧？！”
“反彈琵琶重要嗎！對，當然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她居然一邊反彈還一邊跳舞啊！！”
議論聲不絕於耳，震驚的、不可置信的、感歎的，不一而足。
慕臣身體前傾，目光灼灼的盯著舞台中央那個人，眼中波瀾湧動，昭示著此刻他內心是多麼的不平靜。
周圍其他導師已經全都站了起來，又是鼓掌又是歡呼。
“神曲！神舞！神技！！”劉澗激動得手都拍紅了，根本想不到在一個練習生的選秀舞台上會看到這樣精彩的表演。
這是表演嗎？不，這是藝術！
“微收皓腕纏紅袖，深遏朱弦低翠眉。忽然高張應繁節，玉指回旋若飛雪。·”他一字一句的吟誦。
“古人誠不欺我也，妙哉妙哉！”
胡文傑三人：……
您這樣會襯得我們很沒文化，隻有一句臥槽走天下呢:)
處於風暴中心的夏沁顏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她麵色沉著自然，誰也不知道她的手指用了多大的力。
反彈琵琶，既奏樂又跳舞，其實是將高超的彈奏技藝和絕妙的舞蹈本領都集中到舞者的肩上，而且還要表現的優雅迷人，難度可想而知。
等到一曲終了，她已是香汗淋漓、氣喘籲籲。
“還好嗎？”袁婕低聲詢問。
“……嗯。”夏沁顏努力平複呼吸，抬頭朝她輕輕笑了笑，“沒事。”
袁婕忍不住伸手撫著她的額角，將她汗濕的頭發掖到耳後。
“嗷嗷！”這是激動的選手們，雖然她們也不知道自己在激動什麼。
“咳咳！”這是看不過去的慕臣，“該自我介紹了。”
那個嫌棄又故作嚴肅cue流程的表情，頓時又引來一頓哈哈哈。
袁婕看看左右，五人異口同聲：“導師們好，我們是bright girls，來自星耀娛樂。”
“發光少女啊。”胡文傑笑：“你們剛才真的很發光，差點閃瞎我的眼。”
“So cool!Unbelievable!”龍沂酷酷挑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表演，perfect!”
“超級棒，不管是從創意，還是你們每個人的表現，都非常棒。”周佳琪雙手都豎起大拇指，“每個人都是一百分。”
“是的，一個團隊的表演好壞，肯定還是取決於整體，你們五人配合的很默契，但我還是想大誇特誇一下小夏。”劉澗看向夏沁顏，毫不掩飾他的喜愛之情。
其他導師譬如胡文傑顧忌著男女之彆，擔心對女生直白表現欣賞，粉絲會不樂意。
周佳琪又擔心有慕臣這一層關係，對夏沁顏太熱情了，可能會被說在刻意示好，乾脆全誇，誰也不得罪。
但是走到劉澗這個地位，幾乎已經沒有可以讓他避諱的東西了。
所以他的反應反而最“真實”。
“你剛才的表現真的絕了，真真像是敦煌壁畫從牆上走了下來。我敢說，你們這個節目去參加‘我要上春晚’節目，也一定會被選上！不僅在於表現形式，更在於這個節目傳遞出來的文化內涵——
中華文明源遠流傳數千年，擁有無數的文化瑰寶，你幾乎完美的呈現出了其中一種。你證明了反彈琵琶不隻是存在壁畫中，它是真實存在的，這個意義非常重要！”
“哇，好高的評價。”翁莉歪著頭，手指卷著發尾玩，一圈又一圈，樂此不疲，“看來第一個A班成員誕生了。”
“她值得。”楊冰忽然接話，惹得翁莉投來驚訝的一瞥。
“呦，難得啊，冰兒，你竟然也會誇人？”
“……我隻是愛說實話，並不是隻會罵人、懟人。”楊冰麵無表情，鋒利的側臉、板寸的發型，加上比一般女生更低兩個度的聲音，真的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是男生。
“如果這個表現都不能進A班，那這個節目也沒必要參加了，因為它在把我們和觀眾當傻子。”
“……”翁莉無語：“冰，你要知道大部分實話都很不中聽，很容易得罪人。”
節目組不高興，人家也不見得會領你的情。
“但我無愧於心。”楊冰雙臂環胸，語氣不改：“我不會說假話，最多不說話。”
“……行，你還是閉嘴吧。”
這貨氣人的功力越來越強了，連自家人都受不了，更何況彆人。
翁莉氣笑了，“你挨的每一頓罵都不是白挨的。”
楚菲菲坐在另一邊，將兩個同伴的對話聽了全程，隻能無奈扶額。
心好累。
舞台上五人站成一排，聽著劉澗滔滔不絕的誇讚，夏沁顏麵露赧然，時不時鞠躬表示感謝，瞧著有些受寵若驚。
袁婕和郭湘則是笑容滿麵，與有榮焉。厲惠娟麵色平淡，但偶爾投向夏沁顏的眼裡也帶著讚賞和鼓勵。
隻有喬茹嘴角有些僵硬，幾乎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
如果說剛結束表演，聽見滿堂喝彩時，她是驕傲的、欣喜的，那麼此刻她的喜悅已經一掃而空。
和她預料的一樣，明明是五人組合，但所有人好像都隻看到了夏沁顏一人。
她承認她的技能很亮眼，是她們節目的點睛之筆，可是造成這個結果的主要原因，不還在於琵琶是她的拿手絕活嗎？
因為她會琵琶，所以公司才以她為中心編了這個舞。
如果換成她擅長的古箏，她未必就會比她差，隻不過她缺了那個展現的機會。
喬茹垂下眼瞼，不想讓自己的想法暴露在鏡頭前。現在的她越來越意識到，擁有一個靠山在娛樂圈有多麼重要了。
沒有靠山，任你有萬般才能，無法施展也是白搭。
年輕姑娘收斂情緒的能力不到家，即使極力掩飾，也依舊露出了一兩分。
慕臣無意中瞥見，不禁眉頭緊皺。
她就是小顏特意聯係他，請他幫忙將人選換回來的那個人？
如果他沒瞧錯，剛才她臉上閃過的是不忿？
不忿什麼，劉老師單獨誇小顏嗎？
慕臣看看她，又看看夏沁顏，麵上漸漸帶上了幾絲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