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晚上六點四十了。
她放下筆,把做好的作業放在一邊,沒做的作業放在另一邊,扣上筆帽,腳步匆匆地跑到門邊,拉開門,眼前一片陰影覆蓋住自己。
沈放似乎是說完話就出來了,站在她的門外,單手抄兜,側身倚靠在門欄上,身形懶散悠閒,神情慵懶,垂著眼眸,嘴角帶著微微笑意,“不餓嗎?”
畫水揉了揉肚子,“還好。”
沈放踩著樓梯,一步一步下樓,因為打了兩個多小時的遊戲,導致他的嗓音有些沙啞,說起話來低低沉沉的,“我都餓死了,你中午吃了什麼?”
畫水有些奇怪他是怎麼從“餓死了”就轉移到“你中午吃了什麼”,話題轉移得太快。
但她還是如實回答:“吃飯了。”
“番茄炒蛋,肥牛金針菇。”
沈放打開門,拿過外賣,他穿著灰色的家居服,光著腳踩在地板上,室內燈光是暖色調的,打在他的身上,給他增添了幾分柔和。
他邊拆外賣邊說:“吃的還挺好。”
畫水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連忙說:“學校的餐費是開學就交了的,隨便吃的,錢已經……付過了的,我沒有亂花錢,真的。”
沈放拿碗的動作一滯。
他扭過頭,看到坐在餐廳裡的畫水。
她背對著他,低垂著腦袋,穿著白色的校服沒換,昏黃燈光落在她的身上,多了層光圈,使得她整個人都格外的毛茸茸的。
真的是隻……小兔子啊。
小兔子的語氣很喪,還帶了那麼點兒的認真與急切。
沈放覺得自己的心上像是多了把錘子。
她每說一句話,那個錘子就往他的心上敲一下。
敲的他心裡有萬般情緒湧了上來。
他沒想到自己不經意間的一句話,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十六七歲的少女,敏感而又脆弱。
無意間的一句話,便在她的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沈放放輕腳步,走了過來。
他把碗筷放在她的麵前,陶瓷碗和大理石餐桌桌麵相碰,發出不輕不重的清脆聲響。
畫水低著腦袋,慢吞吞地拿過筷子:“謝謝。”
全程沒看抬頭。
扒拉著碗裡的飯,也沒夾多少菜。
沈放拉了條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看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他仰著頭,盯著餐桌上的吊燈發了會兒呆。
燈光明亮熾烈,照的他雙眼發酸。
他閡了闔眼眸,再睜開時,眼裡一片清明。
伸手,扣指,在桌子上敲了敲:“抬頭。”
不是平時懶散漫不經心的語氣,言簡意賅的兩個字,配上他那把低沉沙啞的嗓子,多了股成熟男人的沉穩有力。
畫水慢吞吞地抬起頭。
果然,一雙清澈乾淨的鹿眼,此刻氤氳著霧氣,眼睛濕漉漉的。原本她垂著腦袋,沈放隻能看到她抿的死死的唇角,此刻似乎是因為要和他對視,抬頭的過程中,唇角一點一點地鬆開,然後,
扯了一個特彆難看的笑出來。
沈放眉心一跳。
他伸手按了按脖子後頸,鬆開手的瞬間,腳尖一勾,撐著餐桌站了起來。
上半身前傾,擋住大片光亮。
他黑眸沉沉,似是醞釀著什麼情緒,神情陰鬱,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發了似的。
畫水往後仰了仰,背抵著椅背的時候,有了那麼一絲的安全感。
她聲音怯怯地:“沈放哥哥。”
沈放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畫水說:“你離我太近了。”
沈放說:“不離近一點,看不清。”
“你…… 看什麼?”
“看你啊。”
“我有什麼好看的?”
“都好看。”
畫水看著他,他說話時眉眼認真而又專注,他的眼型生得很好,內勾外翹,典型的桃花眼,眼眸含春,眼尾微微往上翹起,即便不說話,也是帶笑的模樣。
一副很典型的多情浪子的模樣。
她原本以為自己知道他的性格之後,不會再臉紅了。
可他們兩個離得這樣這樣的近,麵對麵看著對方,他的眼神那樣的認真而專注。
畫水的臉,又一寸一寸地紅了起來。
這會兒,那些惱怒自卑沮喪的情緒都傾數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好意思,是害羞,還有那麼一點的,討厭。
他怎麼這麼討厭啊!
沈放看到她臉紅了,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慢騰騰地回到位置上,翹著個二郎腿,拿起筷子,給她夾了一大筷子的菜,說:“吃吧。”
畫水看到自己麵前堆成小山一樣的碗,有點無措:“這個……太多了呀。”
沈放說:“你太瘦了,多吃點。”
畫水:“可是…… ”
可是我吃不下呀。
她還沒說出口這句話,就聽到沈放的一聲壓迫感十足的“嗯?”,畫水抿了抿唇,她快速地把那些話給咽了回去。
沒多久,沈放就吃完了。
畫水麵前的小山,才消滅了三分之一。
“畫水。”沈放突然叫她的名字。
畫水抬起頭,啊了聲,眼神茫然地看著沈放。
就看到沈放雙手相扣,放在餐桌上,整個人微微往前。
漆黑的眼眸裡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聲音吊兒郎當的,“不就是吃飯嘛,我們沈家,養得起你。”
說完,他又伸手,動作粗魯地揉了下畫水的頭發:“彆什麼話都往心裡去,我好歹被你叫一聲哥哥,沒那麼小氣,知道沒?”
沈放說完,看到麵前的小姑娘還是一副呆呆的模樣。
他又用力地揉了下她的頭發。
畫水伸手拍了下他的手,小姑娘手勁不大,拍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蚊子咬過似的。
沈放收回手,嘴角勾著笑起身,轉身上樓。
離開前,扔下一句話來:“我叫的外賣,你洗碗,分工明確,沒意見吧?”
畫水說:“沒意見的。”
等到沈放回房之後,畫水盯著他的房門,在闃寂無聲中,她很輕很輕地說了聲:“沈放哥哥,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沈放:說謝謝沒用,要以身相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