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 周毅還躺在床上。他今天早上沒課, 但是設了鬨鈴。到點後從被窩裡摸出手機, 點開直播間。
室友跟著迷迷糊糊地醒過來:“我靠你在乾什麼?”
周毅半撐著眼皮說:“看殺豬。”
室友翻了個身, 嗬嗬道:“你傻了嗎?”
“‘豬’那家店的殺豬表演。”周毅睡眼朦朧, 意識都快不清楚了, 還是堅決道:“我要上去發評論,打熱度, 然後刷禮物。”
室友:“何必呢……弄得我都以為你要追人家了。”
周毅:“老板前兩天說了,今天會在直播□□神秘禮物。上次外賣首單的神秘禮物, 就是三杯山參水, 不過後來被我老爸獨吞了。”
眾人一起坐了起來:“我靠不是吧?”
周毅:“誰幫我把電腦開一下, 我注冊了十幾個賬號,就準備著今天這個了。”
幾位室友來了精神,一起起床,開手機平板跟電腦, 寢室長還踩著拖鞋去隔壁請求設備外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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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一眾水軍終於登錄上去的時候, 直播已經開始了。
背景跟大家想象的屠宰場不一樣,沒有什麼臟亂不堪的血汙,隻是非常普通的水泥地跟灰色的背景牆。寥寥雲叉腰站在鏡頭前麵, 更前方擺著一個長桌。
瓊哥在鏡頭裡跑來跑去。尾巴一翹一翹的。
他今天早上下意識地跟寥寥雲一起出來,到了地方才想起她是要來殺豬。心裡有點好奇,但並不覺得害怕。
殺豬這事對他造成的負麵影響, 遠比不上寥寥雲昨天風輕雲淡的死亡威脅。
但寥寥雲覺得影響不好, 多問了一句:“瓊哥, 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瓊哥一雙眼睛裡透露著滄桑跟苦澀,耳朵也無精打采地耷拉著,但嘴角卻始終微揚。還邁著小短腿不時蹦來蹦去。聽到寥寥雲的話,如蒙大赦,一眨眼就溜出老遠。
直播間裡已經有了一批觀眾,見狀直接笑瘋了。
“我們考神是怎麼回事?這小表情樂死我了。跑得賊快!”
“哪個是考神啊?這不是殺豬直播嗎?你們一群人大早上起來看殺豬?我還以為就我這麼無聊。”
“剛剛是豬豬的假笑嗎?”
“考神都不造嗎?這是一隻高智商神豬啊!A大考神!”
“我還以為今天是殺乳豬……”
“我還記得瓊哥剛出現的時候,那高傲的睥睨天下,藐視群雄的眼神啊。老板是教育過它了嗎?”
寥寥雲笑道:“我們瓊哥今天精神特彆好。但還未成年,不適於觀看血腥畫麵。我不會教育他的,我隻跟他談心啊。”
過了會兒,一個畫外音道:“時間到了。”
那清亮的男聲掀起一番高^潮。
寥寥雲遂道:“那無痛殺豬就開始了。嗯?我這裡不是電擊,電擊有損肉質。先把我們今天的主角豬放出來。”
她說著,去旁邊牽了一隻豬出來。
從繩子繃緊的狀態來看,她應該沒怎麼用力,那豬竟然也跟牛一樣,乖乖地跟著她過來了。
為了出境,寥寥雲還是在它身上打了個檢疫合格的章。可惜它一身粉嫩的皮毀容了。
這隻豬比起普通的肉豬並不算大,可能還不到三百斤,按照它的品種來說,其實可以再往上長一截。而且肉比較實,看起來體型會格外偏小。掌控鏡頭的鴻鵠靠近了一點,對著豬的四肢跟腹部拍了起來。可以清晰看出豬本身的素質非常出眾,並沒有尋常養豬場裡長期蹲坐所導致的鬆垮肥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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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大家的關注點根本不在豬肉身上。
“是濾鏡開過頭了嗎?我竟然覺得這豬的皮膚很好?”
“幾百塊一斤的頂級豬肉,皮膚好也是正常吧?”
“這豬這麼聽話,是訓練過了吧?半寵物的肉豬,下得了手去吃嗎?”
“這豬的顏值還挺高的?”
寥寥雲拍了拍豬腦袋說:“殺豬之前最好給豬洗個澡,因為大部分的豬生活環境都比較臟亂,到時候放豬血就會染上臟東西,是吧?但我們的豬已經是乾淨豬了。”
“豬死前如果過於害怕,不停顫抖,會影響豬的肉質。它們非常聰明,所以請給它們一點臨終安慰,不要太粗暴。然後趁它不注意,悄悄下手。”
寥寥雲將袖子擼上去,在豬身上抓了一把,猝不及防地將它的魂魄給抓了出來,身形龐大的豬轟然倒地。
彈幕還停留在前一個話題上,在片刻的斷層之後,閃過了無數的問號。評論數量爆炸式增長。
“高能前能不能來點預警?我眨眼的時候好像錯過了最關鍵的地方啊!”
“我靠?這怎麼弄的?是電擊了嗎?”
“是吃麻藥了吧。”
“電擊豬應該會四肢僵直,這隻豬還是軟趴趴的。麻藥也不會突然見效,剛才它還很精神。就是莫名其妙倒下的。”
“難道是被一掌拍暈了?老板力氣那麼大?”
“老板,你再找隻豬殺給我看看,我給你投禮物!”
寥寥雲就猜到他們會這麼說,嘿嘿笑道:“沒有電擊,也不是吃麻藥。剩下的你們猜。”
網友顯然不信,但也實在想不出正確的答案,評論中各方陣營自己先罵起來了,剛進來的遊客根本看不懂他們在吵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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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雲根本不管他們,自己有條不紊的進行:“接下來開始放血。我們先把豬搬上這個桌子。”
鴻鵠其實可以不用幫忙,但是為了照顧凡人的玻璃心,他裝模作樣地上前,貢獻了一隻手,托住豬的背部。
寥寥雲抓住豬的前後腿,兩人輕巧把豬提了起來,然後擺到旁邊的桌上。動作之瀟灑迅猛,給觀眾一點喊“臥槽”的機會都沒有。
“槽點太多我不行了!”
“這是一隻假豬!這是剪切視頻!絕壁是!”
“怎麼可能舉得起來?這都可以去參加奧運了嗎?那個拍視頻的你幫忙也太敷衍了吧?”
管理員還沒出來,寥寥雲自己主動安排:“後麵會有血腥畫麵,開始打馬賽克。”
緊跟著屏幕中部一下,全部變成了模糊的彩色方塊。
“我靠……這樣也行?那我還看毛?”
“為什麼馬賽克打了之後我覺得更血腥了?”
“是流血畫麵不讓播嗎?那為什麼殺魚殺雞就可以播?豬豬沒有人權?”
“殺魚流血如果被舉報好像也會被禁……”
“都開玩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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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雲非常儘責地講解,雖然對於凡人來說應該沒有半點可參考性。
“接下來是放血。一般要吊起來利用重力才能放得乾淨,排出豬血可以去除豬肉的腥臭,所以這一步請儘量到位。”寥寥雲說,“但是鑒於馬賽克比較難打,我們就平躺著放吧。”
她說著繼續熟練地操作。眾人隻看見她的手在忙活,胸部以下一片模糊。
看得出隻下了一刀,而且動作利落,連帶血色的刀片都避開鏡頭,放到旁邊。
等了幾分鐘,就端出兩盆豬血,說道:“差不多了。”
眾人:你特麼是在搞笑吧?
寥寥雲:“現在要給豬皮打氣,然後燙豬毛。鏡頭就先這麼放著吧。我很快回來。”
鴻鵠再次上手幫忙,將豬搬走。
後麵鏡頭裡乾脆沒人了,隻有兩個人聊天的聲音。
鴻鵠:“殺豬也太煩了。我殺鳥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寥寥雲問:“那豬肉好吃嗎?”
鴻鵠:“好吃!”
寥寥雲語重心長道:“好吃是要付出代價的,就跟美麗一樣。”
觀眾:“……”
我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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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脫完毛之後,那消失的兩人再次回來。
神奇的是,兩個主播齊齊消失,隻有半個屏幕的馬賽克,直播間的人數竟然不降反升。觀眾們自娛自樂,硬生生將房間變成了一個吐槽專用地。
“現在開始解剖啦!解剖完我會把今天要用的食材帶到店裡,最新鮮的食材,可以第一時間享用,千萬不要錯過!”
馬賽克中,寥寥雲提起豬肉,還拿到旁邊洗乾淨了,才放到屏幕上方做講解。
“這個就是豬腸。可以做鹵大腸或者九轉大腸。油炸的其實也好吃。”
“這是豬肝。爆炒豬肝想吃嗎?豬肝湯也很補。”
“這一塊就是裡脊肉。糖醋裡脊要不要?”
“這是前腿。前腿附近的肉會相對比較肥。但是它連排骨。”
周毅率領室友還在堅持不懈地吹彩虹屁。
這時屏幕中劃過了一連串的打賞提示,瞬間將他們的努力襯托得無比貧窮。在金錢的麵前黯然失色。
周總:來晚了,不好意思。送十艘需要水的遊艇做禮物,希望不要介意。
周先生告訴我老板在做直播:還沒有結束,哈哈,送十艘遊艇。謝謝周總介紹。
老周的朋友:遊艇請收下,貴店的豬肉非常好吃,今天一定會去品嘗一下。
老張:的確很神奇,但是我怎麼沒看明白?送個遊艇感謝一下。
A大宿舍裡,周毅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為什麼他爹要這麼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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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電視台。領導早上急匆匆地叫了張瀟瀟過來。
張瀟瀟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就見領導一臉深邃地背對著她,問道:“你知道,‘豬’那家店的老板,弄了一個無痛殺豬嗎?”
張瀟瀟:“我聽說了。剛剛還在看直播,可惜沒看見關鍵的地方,豬已經殺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