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外有一片波光粼粼的小河,環繞過好幾個村子,滋養了這一片土地。而河灣之上,那一片的土地要麼怪石嶙峋,要麼一片淤泥,一日日的被踩踏,終於成了荒蕪的模樣。
而現在,河灣已然煥發了新生,那附近矗立著兩大棟白牆黑瓦的房子,修的怪模怪樣,不像是住宅,反而顯得空蕩蕩。
白老先生被帶到河灣來,隻聽到村長自豪的介紹,“看,現在我們村的大半婦人都在這裡上工哩!平時用不了一柱香時間就能直接到作坊裡,做的又是手工活,根本不累,風吹不著雨曬不著的,夏天裡敞開窗戶,涼風直接透進來,冬天就點了火盆,暖暖和和的,一點罪都不受。”
“自從作坊開業,婦人們一天的忙碌,能頂上彆人家壯勞力賺的錢,要說起十村八店,最讓人羨慕的,就是我們村子了,嫁過來的媳婦都說自己掉進福窩啦!”
村長一長串的彩虹屁吹下來,聽的林嶼腳趾抓地,當場再扣除一座作坊來。他連忙阻止了村長的行為:“大伯伯,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作坊總要招人,當然是先照顧村裡的嬸子們。”
“我說的都是事實嘛,哪裡誇張了?”村長不以為然,繼續說:“我從來都不扯謊的,不信你讓白老哥自己去看看,眼見為實是不是?”
村長這就要把人拉進去看,林嶼連忙阻擋,白老先生含著笑說:“我還沒見識過,去看一眼也好,小郎君也不必激動嘛,我懂的。”
“行吧,你們稍等我一下。”林嶼先走進作坊裡,隨後拿著三條布兜進來,讓他們圍著,“作坊裡麵有灰塵和碎屑,擋一擋。”
二人接過圍布,學著林嶼的樣子係好,這才推開作坊的門。門一開,裡麵的人聽到動靜,也沒抬頭,依舊在忙著手裡的活。
一點點小心的剪好布片,然後稍作粘合,粘成花朵後,再放進一邊的小籃子。
白老先生撿起一朵小花片,花型精致,顏色鮮豔粉嫩,像迎春花,林嶼連忙介紹:“春天來了,就要做應季花朵。”
“這裡一個大間,隔壁還有大間,又是做什麼的?”
“這裡做半成品,那邊做拚合粘結,這樣速度更快,產量更高。”林嶼介紹。
白老先生一看,果然呐,速度比單獨做一朵快很多,但是他又生出新的疑惑,“做出這麼多絹花,又能賣給誰呢?”產量這麼高,可顧客就這麼多,最後不就賣不出去嘛?
林嶼笑了,看來白老先生對女性顧客不太了解,他耐心解釋著:“首先,每個季節花朵都有差彆,可以根據季節搭配,難道一朵從頭帶到尾嗎?老先生應該練過書法吧!小管大管,羊毫狼毫,難道隻買一支筆?”推己及人,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白老先生理所當然的說:“當然不行,每種筆,都有各自的特質,甚至不同工匠做出的手感都不同,能搜集當然要收集齊全。甚至硯台,甚至墨條,都不一樣。”
“對於婦人來說,可不是一樣的道理嗎?不同顏色不同款式要換著帶,搭配齊全。”林嶼解釋著,“還有,最早時絹花十五文一朵,因為就三五個人手工製作,費事費力,價格貴才收得回成本。現在搭起了作坊,成本降低,我又把價格降低,從十五文降到了十三,十四,目標是,爭取在兩年之內降到十文。品質不變,價格反而降了,您說說誰會不樂意買呢?薄利才能多銷。”
他沒有說的是,養成了消費者的習慣,生意才能細水長流。再說,不論人工,還是原材料價格,都在降低,這就是集中化生產的魅力。
老先生聽得若有所思,他在作坊裡來回看著,看著那些婦人的笑容,隻覺得一股說不出的感慨,映進他心裡的,竟然是一句話,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這時,村長又說:“不光是婦人,還有一些年紀小要照顧弟妹,或者家裡人生病的,能靈活的請假,就近看著家裡人,有什麼事也能幫上一把手。看那個姑娘!”他指了指正在埋頭工作的曼娘,“家裡有好幾個弟妹要養活,親爹還瘸了腿,乾不了活,她就是最大的,如果不是能在作坊裡找到活,幾個小孩子早就餓死了!積陰德哩!”
白老先生內心升起一陣陣的激蕩,手不由自主的扣住玉佩。他升起一個自己都沒想到的念頭,難道說……他期盼已久的啟明星,就在此處嗎?竟然就這麼輕易的遇上了?
驚喜太過巨大,反而讓人不敢相信,好在一日複一日的等待,大大增加了他的耐心,白老先生勉強按捺住,引著村長再多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