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賬房頹喪了不到半天,立刻就打起全幅精力,拿出做小伏低的架勢,想要學到這麼快速的記賬辦法,表現就是天天圍著康安打轉,磨也想要磨到辦法。康安哭笑不得的:“本來也打算教大家的,早晚的事。隻是這法子跟大家從前學的完全不同,需要從頭學起,現在時間來不及。”專心去學新算術,誰來做事啊。
張賬房一聽,胸口拍的啪啪響,“大不了就利用休息時間來學,早一步學會早一步幫忙嘛。”他厚著臉皮說:“俗話說得好,磨刀不誤砍柴工,隻要小先生你願意教,我保證,點燈熬油也要學會!還有我的同僚!”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康安覺得先教些基礎也無妨,他點頭:“我回去跟我大哥商量商量。”
張賬房就歡天喜地的走了。
康安覺得早晚要教的,賬房們這麼積極主動還是好事,就扭頭去跟大哥商量,結果回到客棧後,看見大哥苦大仇深的坐在涼亭內,盯著院子裡正在比武的二人。
說起這個,康安還覺得分外難以置信,那個成日亂晃,偶爾還發點小孩兒脾氣的老先生,竟然是前宰相?並且那個瞧人一眼,就覺得十分嚇人的李大人,竟然是王爺?如果發生在彆人身上,康安肯定得說一句異想天開,莫不是戲看多了?可輪到自家身上,就顯得恍恍惚惚,有種不真實感。
比如現在,這王爺也忒不講究,直接下場去跟十來歲的小孩比武,憑借著體力跟經驗優勢壓的人無從反擊。
“這倒沒有,下棋有指導棋,比武也有指導武。”林嶼說,他雖然隻學了點強身健體的功夫,眼力卻不錯,如果信王真想贏,康平頂多能在他手下走三十招,但現在二人一口氣過了一百來招,還頗有餘力的樣子。
林嶼越看越是想瞪眼,他又不瞎,怎麼看不出來,康平剛剛熄滅的從軍之心,又被加了一瓢燃料,熊熊燒了起來,還越演越烈?加上麵前還有現成的榜樣例子,心思已經飛遠了,現在成日就想多打聽點關於軍中的事,跟在旁人屁股後頭轉悠。
這頭又過了幾十招,體力耗儘的康平終於停手,跑去裡頭擦汗換衣裳,而信王則是一屁股做到林嶼旁邊,低聲道:“康平天賦很不錯,學什麼都快。”
“這我當然知道,他是學什麼都快都好,但年紀也小,心性沒那麼穩定,真的做好一輩子做事的準備嗎?”到時想要回頭,可未必能行啊。
信王淡然一笑,“誰又敢說自己做好了這個準備?幾歲時隻想著吃喝,十幾歲到處亂走,等到二十來歲成家立業,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或許能遇上什麼截然不同的風景呢?”
“罷了,你說的也對,走一步看一步。”林嶼把心內的各種糾結收了起來,終於鬆了口。再說,攔也攔不住啊。
偷偷在二樓拐角打聽動靜的康平伸出半個腦袋來,用眼神示意詢問結果,信王學著他的樣子,大拇指跟食指搭起,其餘指頭豎起,OK!
康平歡天喜地的去寫信了,他過了頭一關,還要過第二關得到爹娘的同意,但隻要揮舞起大旗,加上適當的修辭,肯定能成功噠!
林嶼自然看出康平的歡喜,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大概就是缺乏社會毒打的孩子,還一門心思想要往外跑,且讓他好生撲騰吧。
這邊廂,康安答應了要教賬房們新的算術,得到同意後也就認認真真開始備課,其實這些賬房基礎都相當牢靠,隻是一下子思維沒轉變過來,這才導致速度慢,等他們習慣心算和筆算後,自然會發覺比算盤省事多了,畢竟算盤那麼大一個擺桌上,又要算又要寫,兩手都忙不過來。
林嶼在心裡計算著商行回複的時間,按照路程算他們應該已經得到消息,說不定正在商量該怎麼過來。雖然林嶼在信王麵前胸脯拍的巴巴響,可畢竟是第一回搞流程,再如何篤定也要等到人來了之後才見分曉。
利用這個見縫插針的時間,林嶼還去打聽過市麵上火焰菜的種植,發現玄州這塊土地更適合種植,因為土壤疏鬆,晴天多,並且晝夜溫差大,非常有利於糖分的累積。
有利糖分?林嶼一拍腦袋瓜,突然想到一個更佳的主意來,既然如此,玄州難道不是種瓜的好地段嗎?同樣利用糖分累積,說不準種出來的瓜更甜!
那還等什麼呢?開乾!
隻可惜玄州壓根買不到西瓜種子,還隻能請人快馬加鞭的回老家去取種子,順便給親友們寫信告知暫時不回去的消息,讓他們安心。
現在種瓜肯定遲了,但氣候好的話,晚上市也是一種優勢,林嶼心裡琢磨著,還要去買個二十幾畝地,請人去種植。
就是沒想到玄州的人工如此便宜!以前他請人種地,工錢是三十文一天包一餐,沒想到這裡竟然隻要二十文還不用包飯。
林嶼突然搞懂為什麼好些大型工廠都要把產業線遷到人工便宜的地方去,光成本這塊就省了大錢。不過太摳門生意做不長,他沒打算改待遇,依舊還是三十文。
不過田還沒買好,種子還沒到,旁的人先到了。
首先是蔡夫人,也是正好遇上她人待在翠州,還打算過來瞧兒子,一接到信件,隻花了一天時間安排好一切就風風火火的趕路過來,時間縮短了三分之一,倒把林嶼一驚。
“蔡夫人要不您先去休息休息?趕路累了,先去洗漱一下。”
“休息不急,你先給我說說那個鹽引到底怎麼回事?”蔡夫人心急火燎的準備問個明白。
林嶼就簡單說了,商戶定期運送定額物資過來,然後換取票據,可以去各地鹽場換到官鹽。現在鹽價還穩定在一百二十到一百五之間,利潤其實很大。
蔡夫人一算之下就知道到底有多大賺頭,立刻想要拍板,“我能加入進來嗎?”
“當然可以,這次的鹽引是先到先得,派完即止,但是物資也不能糊弄,否則沒有情麵好講喔。”林嶼先把醜話說在前頭,蔡夫人保證辦的妥妥帖帖。
先把正事聊完,這才說到其他,林嶼本以為蔡夫人看不上這點小利,畢竟運送物資的確賺,但要跟錢莊比起來,看不上眼啊!
蔡夫人隻是笑:“家大業大,攀扯也大,依附著生存的人更多,不給他們尋條路子還能怎麼辦?再說了,鹽商這塊牌子,那可是響當當的啊!”
林嶼才懂了,說來說去還是鹽商聽起來就覺得門路寬有麵子,所以蔡夫人才如此熱衷。
在公事上,蔡夫人是非常拎得清,雖然非常好奇他到底是怎麼拿到這麼有油水的差事,但硬是忍著沒問,抽出時間去見過蔡元執一麵後,馬上風風火火的走了。
畢竟她領了十萬斤糧食,兩萬斤油,以及其餘雜七雜八物資的“定額”,約定好會在一月半內送到。契約上寫明,按時送到按時交付,如果晚到,換取的鹽引也會打上相應的折扣。
第一回交易,當然要開門紅。
蔡夫人剛走,新興隆的徐夫人就到了,她如今做到大管事位置,也是響當當人物,弄清楚交易規則後,同樣領了任務走人。陸陸續續還有一些林嶼認識的小商戶,跑過來喝肉湯,把整個定額完成的七七八八。
這個定額是林嶼根據玄州人口以及往年消耗算出來的,說是定額,更精準的叫法應該是二季度定額,堪堪滿足溫飽,以後還會根據需求逐漸增加和減少種類。
酒香不怕巷子深,隻要這事慢慢傳了出去,自然會有商行聞香而來。因為不設門檻,不限種類,總有人會為了利潤心動。
運送物資需要時間,而現在至少一個月內不會忙,林嶼把進展回報給白老先生,白老大手一揮,“交給長寧,我不管這事,再說了,你不是還掛著一個官兒嗎?該往你的正經上司那裡回報。”
的確,開始統籌不久,林嶼頭上就掛了一個“長史”的官名,他弄不太清到底是做什麼的,隻當自己是個管家,該彙報該指點時,從不懈怠。
不過這些日子,他也沒提過先前白老跟他承諾過的“獎勵”,一直在安心做事。固然有周氏還沒回信的原因,其次就是在重新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