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倆成功會師後,她便與隨軍前來的夫婿柴紹都在弟弟李世民手下分置幕府,各領兵馬,隨李世民一起攻打長安。】
【此後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李淵入主長安,定鼎大唐天下。】
【然而,居功至偉的她隻因是女兒身,僅僅被封為平陽公主,每每獲得賞賜都比其他公主更多。連菜逼弟弟李元吉都比不上!誰讓後者是擁有繼承權的皇子呢?】
【此後,她的身影再度消失於青史之上。再次出現時,卻是宣告她的死訊——】
[六年,薨。及將葬,詔加前後部羽葆鼓吹、大輅、麾幢、班劍四十人、虎賁甲卒。太常奏議,
以禮,婦人無鼓吹。高祖曰: “鼓吹,軍樂也。往者公主於司竹舉兵以應義旗,親執金鼓,有克定之勳。周之文母,列於十亂;公主功參佐命,非常婦人之所匹也。何得無鼓吹!"遂特加之,以旌殊績;仍令所司按《諡法》“明德有功曰昭”,諡公主為昭。——《舊唐書》]
水鏡之中,一麵泛黃的古卷緩緩展開,簡簡單單的一段話,便結束了平陽昭公主的一生。無論軍樂鼓吹還是諡號,都彰顯了她的特殊——但這份特殊隻是相較於一般的公主而言,待遇遠遠超過所有公主。
然而,這份待遇若是與皇子相比較呢?——那就遠遠不如了。看到這一幕,女帝武則天冷哼了一聲。
"這世道女子殊為不易,即便曆經千辛萬苦,建立遠勝男子的功績,僅僅隻是想獲得與男子同等的待遇,都是千難萬難!"
不說其他,就說齊王李元吉,難道平陽昭公主的功勳不是遠遠勝過他嗎?可她立功再大,最終卻連一個平庸皇子都比不過。
好歹他
爹還算有點良心為女兒舉辦軍禮,都還有老古板跳出來唧唧歪歪阻攔!若是一位皇子,這些人會如此過分嗎?
武則天身上殺機森森,又想到那些在暗地裡搞事不敢臣服的家夥,屠刀蠢蠢欲動。換作是她,早把那唧唧歪歪的家夥殺了!
【關於平陽昭公主的死因,眾說紛紜。大部分人都以為是病死。而她之所以在進入長安之後就銷聲匿跡,很可能是被李淵剝奪兵權,在後者的忌憚與打壓中離世。】
【私以為李淵奪其兵權很有可能,出發點卻不是忌憚打壓一個毫無威脅的女兒。】
【倘若他當真如此忌憚自己的女兒,也不至於力排眾議,以鼓吹為她送葬,而是應該讓她走得悄無聲息,不起波瀾才對。如此轟轟烈烈下葬,分明是極致的榮寵。】
【就衝這一點,我願意相信,他對女兒的愛是真的。可惜這份愛不足以突破封建男權社會的限製,違背自古以來的常理。】
【在李淵眼中,他恐怕非但沒有打壓女兒,反而給了女兒破格的厚待——允許女兒建立幕府,鼓吹送葬,和皇子一般加封諡號,已經是他能夠給出的最高榮寵。】
【至於收其兵權,這不是應該的嗎?既不缺武將,何必讓女兒上戰場打打殺殺?在長安當她的公主安享榮華富貴不香嗎?】
【即便千年之後男女平等的社會,仍舊有封建古板的家長認為女子當以嫁人為先,找個好工作不如嫁個好丈夫,更何況是千年前的封建社會?大概在李淵看來,當初平陽昭公主起兵不過是特殊時期的權宜之計,萬萬不可作為常態。因此,讓女兒交出兵權、安享富貴,在他眼中從來不是忌憚與打壓,而是再合理不過的選擇。】
鏡中人的聲音娓娓道來,不同的平行時空,感同身受的女子都不禁握緊了拳頭。有人眼眶泛紅,隻覺得女子活在世上實在太難,恨自己為何不是男兒身。
有人躍躍欲試鬥誌高昂,心中野心熊熊燃燒。欲效仿女中豪傑,發出自己的聲音。也有少數思想開放的男子若有所思。
而更多將三綱五常奉為圭臬的男子不但聽不懂話音,還在那裡自以為是地開口:
“打壓一說殊為可笑,女子本就不該上戰場。牝雞司晨,亂陰陽之序!”
"是極,我們何嘗打壓過女子,男主外,女主內,三從四德,此天地之正理也!"平陽昭公主的事跡仿佛
還在眼前回放。
秦始皇嬴政再也忍不住發出讚歎: “世間竟有這般奇女子!莫非是婦好再生?”
他越看唐高祖李淵越是狂恰檸檬。
這是什麼逆天的運氣啊?已經有了李世民那樣的兒子,竟然還有如此了不得的女兒,太子李建成其實也並不差,而拉垮如李元吉,都比他那不孝子胡亥強了百倍。
看看人家那廖廖幾個兒女什麼成色,自己一堆兒女又是什麼成色?在這一點上比較,量少質強的李淵取得壓倒性優勢。
雙方展開較量,秦始皇贏政慘敗當場。
仙人盤點中出現過那麼多帝王,嬴政從未在哪位帝王麵前認輸,但現在他甘拜下風。不是因為對方的能力,隻因其子女。
偏偏李淵居然還不珍惜。
贏政羨慕得眼珠子都要泛紅了。
——這樣的兒女你不要,分給朕啊!——哪怕隻分朕一個也好!就一個!
秦始皇嬴政雖然不至於有男女平等這樣的超前觀念,但對人才絕對不吝厚賞,彆管是男是女,有這樣的本事就該給朕乾活!
恰檸檬酸倒牙的他當場發話:
"若是朕的女兒,憑功封侯又如何?"
恰好來見他的幾位公主聞聽此言,頓時眼前一亮: "父皇此言當真?"
她們不見得都像平陽昭公主那麼能打,但如今確實有了建功立業的想法。即便不能上戰場,走其他的路也行啊。
——胡亥這個患種喪儘天良,可把她們嚇得不輕,哪怕身為公主,都毫無安全感。
——思來想去,果然還是應該趁父皇尚在時將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樣一來,無論將來哪位皇子登基都不必擔心。
而平陽昭公主的事跡就仿佛是一針催化劑,將這些念頭提前催化為果實。
不僅僅是大秦的公主們,曆朝曆代平行時空,許許多多的公主思想都開始轉變。被壓製在最底層的平民女子或許暫時無法翻身,身為公主的她們卻有更多的可能。
與兄弟爭奪皇位,她們暫時還不敢想,但走出閨房、擁有自己的事業,卻是可行的。
隻要有人走出第一步,改變就發生了。
也不知這隻蝴蝶最終將掀起
怎樣的波瀾?
而這些變化都是後話,恐怕隻有漫長的時間之後,才能看到蝴蝶效應造成的影響。當下,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依舊集中在盤點上,他們聽見鏡中那道女聲繼續開口:【不讓女兒從軍,而是留在長安享福,在李淵眼中大概是對女兒最好的安排。】
【偏偏是這樣的想法,卻最為可怕。出於無心的“打壓”,反而更加讓人毛骨悚然。因為這意味著整個時代對女性的壓製,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才是世人眼中的正途。】
【——對那個時代的所有人來說,公主解甲,重歸後宅,都是天經地義之事。相反,若是讓平陽昭公主領兵,殺敵建功,封王拜侯,恐怕才是荒誕又滑稽呢!】
【至於平陽昭公主本人是否心甘情願,後人無從得知,當時的人更不會在意了。】
【史書上記載的一件事,大概最能代表他們對於平陽昭公主這般女子的看法——】
泛黃的古卷再一次在鏡中攤開。
[高宗嘗內宴,太平公主紫衫、玉帶、皂羅折上巾,具紛礪七事,歌舞於帝前。帝與武後笑曰:"女子不可為武官,何為此裝束?"近服妖也。——《新唐書》]
【服妖,指穿不正經的奇裝異服。這個詞非常特彆,在封建社會經常被人與不祥之兆聯係到一起,象征災難,貶義很重。比如,天寶年間貴族士庶喜穿胡服胡帽,後來安史之亂爆發,就有人離譜地以為是“服妖之應”,即“服妖”是安史之亂的先兆,而安史之亂應驗了這份不祥之兆。】
【多年之後的太平公主僅僅隻是穿了一次男裝,在時人眼裡都是“服妖”,更何況親自率軍上戰場的平陽昭公主呢? "帝後"親口說的話,已經道出了世人的觀點,從唐初到高宗時都未變:女子不可為武官!】
【當然了,《新唐書》成書於宋,未見得能夠代表唐時觀點。可《舊唐書》所載,李淵以鼓吹為女兒下葬,卻被太常阻以“婦人無鼓吹”,已足以看出平陽昭公主的所作所為在時人眼中是何等離經叛道。】
【可想而知,平陽昭公主若想以女子之身征戰沙場,麵臨的是怎樣的重重阻礙!】
【此外,平陽昭公主的死因還有另一種說法。由於史書之上關於她的記載實在寥寥,後人隻能通過零星的史料推斷,因此,除了被奪取兵權、早早病逝之外,也有人以為她並未被奪兵權,而
是率軍駐紮於娘子關,直到最終戰死沙場。正因如此,唐高祖李淵才會以軍禮為之下葬。】
【之所以會出現這一說法,主要是因為平陽昭公主的死亡時間恰好就在李建成平劉黑闥之亂後——當時李世民本已打敗劉黑闥,卻被李淵匆匆調走。結果他前腳離開河北,後腳劉黑闥卷土重來,不想讓李世民繼續建功的李淵便派李元吉出戰,又讓李建成總領督軍。由於李元吉一直以來的拉垮表現,李建成一貫以來不出彩的軍事發揮,後人很難相信李淵為何會對這對兄弟如此信任,居然敢讓他們去挑戰之前險些與李世民打成平手的劉黑闥。大家不得不猜測,真正的大將或許另有其人,比如:平陽昭公主。】
【恰好李淵有這樣的前科,喜歡派地位高的宗室掛帥,能征善戰的大將為副。比如李孝恭掛帥,
李靖統兵。既然如此,李建成掛帥,平陽昭公主為將,不無可能。】
【倘若當時的平陽昭公主正駐守娘子關,很可能恰好處於前線。而偏偏在永濟渠之戰前,史書中李建成如何作戰的過程一筆帶過,就讓有些人忍不住發揮想象:是不是因為一開始是平陽昭公主為將,而她在這個過程中戰死,她死後李建成不得不親力親為,因此永濟渠之戰以後,李建成率領軍隊打敗劉黑闥的過程記載才變得詳細起來?】
【此外,關於李元吉的前後記載反差也很大。一開始他還龜縮不前不敢與敵軍對抗,後麵卻是意氣風發擊敗敵軍。想想他在太原守城的經曆,意氣風發擊敗敵軍實在夢幻,龜縮不前反而真實,難免讓人懷疑前後戰績突變是因平陽昭公主到了。】
【再加上《資治通鑒》這部編年體史書中,平陽昭公主的死亡記載,恰好就緊跟在李建成擊敗劉黑闥的記載後麵。這也令後人暗自猜測:平陽昭公主參與了這一戰,戰死沙場,戰爭結束後被送往長安,最終被唐高祖李淵以軍禮下葬。】
【但這些終究隻是後人的臆測而已。】
【事實真相,孰能知之?】
不知不覺,水鏡中的背景音樂變得低沉,像是有人在深夜裡撥弄琴弦,幽幽的曲音讓每個人的心頭都染上了一抹輕愁。
【由於封建男權社會對女子的一貫打壓,史書之上的平陽昭公主橫空出世後便銷聲匿跡,後世之人無從得知她真正的結局。是被剝奪兵權鬱鬱而終,還是罹患疾病英年早逝,抑或者奮不顧身戰死沙場?】
【——倘
若可以,我希望是最後一種。將軍死於戰場,已是最理想的結局。如此一來,屬於她的遺憾便不至於那麼多。】
言儘於此,千言萬語化作一聲長歎。
【無論如何,在封建男權社會的規則限製下,軍事奇才平陽昭公主曇花一現,如一顆流星綻放出刹那光輝,便陷入永恒寂滅。後人每每思之,何嘗不為之惋惜?】